然而,二爷走出两步后,回头笑着看了白马一眼,“你这时候,不叫他‘义父’了?”他不答话,说罢一个翻身,仗着自己轻功了得,从二楼的雕栏内直接跃出,瞬间没了踪影。
“狗急跳墙!”
四下无人,白马骂了一句,毫无顾忌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顺手从栏杆上的一盆小盆景中,揪下一颗小草含在嘴里咀嚼,喃喃自语:“他说‘狗急跳墙’,定是知道宫中发生了变故。什么变故?皇帝一再退让,谢太傅盲目自大,只怕姓谢的又做了什么事,将帝后逼急了,董老……”
白马被二爷带跑了,连忙“呸”了一下,“董晗病急乱投医,即使起先不来找我,几日过后也会焦头烂额,来我这儿解解闷。”
他回头,再望向西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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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白马的视线,一路向北,穿过人头攒动的天津桥。中阳门外,一对丈高铜驼相对而立,走过熙熙攘攘的铜驼街,进入司马门,便是巍巍洛阳宫。
此时此刻,太极殿顶上一片紫红云霞,大殿肃穆庄严,西侧厅堂中,惠帝与萧后并排坐在书案前,阅览奏章。
惠帝梁衷形容清癯,脸庞瘦削。他穿着黑红相间的龙袍,更显得面颊白得泛青,显是常年处在宫中,不常外出走动。他身材高挑,微微佝偻着背脊,虽已年近不惑,然观其神色,与弱冠少年无异,却并不如传言一般,有一副痴傻模样。
皇后萧穆淑坐得端正,与惠帝隔了一段距离。
她的年纪比惠帝略大,皮肤黑且无光,只有一对雁眼,眼角上挑,闪着精光不怒而威。这个曾挥舞大戟,挑破怀孕嫔妃肚子的毒妇,并没有长着青面獠牙,只不过,她虽没有传言所说得那般丑陋,但与满朝吃多了寒食散,致使面色白里透红的士大夫们,自然无法比较。
惠帝低着头,全神贯注地阅览奏章。
他读罢一卷,便偷瞟萧后一眼,见她神情舒缓,方才提笔沾墨。
然而,朱红的笔尖离折子还有半寸,却又悬停其上。他虚虚地划了一个“准”字的起笔,再次偷看萧后,见她两道浓眉一拧,连忙写下“再议”两字。
今日的奏章批完,萧后回头吩咐道:“行了,拿去给太后呈阅。”她的神色淡漠,双眉虽舒展,仍旧隐隐透着一丝不耐烦。
侍中吴允静待其后,听见吩咐,连忙走上前,朗声答一声:“诺。”
吴允整理奏章,将书简的数量仔细数过两遍,把它们放在几个漂亮的大木盒中,命人好生抬起,继而一声告退。
他在众人注视下缓缓走出太极殿,穿过朱墙林立的宫殿群,疾行至太后所在的永安宫。
然而,奏折送到永安宫后,谢太后看也不看,让人把东西放在身侧,再着人烹茶、备糕点,让吴允自个打发时间。
谢太后对镜画眉,也不知能给何人欣赏。
谢太后姓谢名芷,并非惠帝生母,而是其生母的亲妹,太傅谢瑛的小女儿。
原本,谢芷并没有入宫的打算,奈何阿姊红颜薄命,临终时恳求先帝娶谢芷入宫,接替自己做皇后,好稳固谢家的势力。
谢芷入宫后,与先帝不算恩爱,亦没有生育,眼下不过三十余,比皇后萧淑穆还要小上两岁,看起来仍旧明艳动人。
吴允自顾自地喝茶,众人已是见怪不怪。
然而,一个小小侍中何故有此殊荣?原来,这吴允并非外人,而是太傅谢瑛的外甥,今年四月被谢瑛任命为侍中,专门侍奉在帝后身侧,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小半个时辰后,一架黄金镶顶的马车停在永安宫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