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气得大喊一声:“叔叔!”
岑非鱼吓得六神无主,连忙甩开白马的手,咕哝着:“喊什么喊?你肯定不是真的!”
“你派人去找玉符就知道了!那个马头只是个残片,看起来就不值钱,肯定卖不出去。我想,多半是被人贩子拿到宜人里附近的当铺当了。”白马从前不觉得那玉符多重要,根本没留心过,现知道了其中的秘密,说什么也要把东西找到,“到时再把齐王那块抢来,咱们就发财了。”
“再说吧。”岑非鱼神情古怪,他因为那一声“叔叔”,迅速拉开自己与白马的距离。然而,当他看着白马,却觉得两人之间连着千万条看不见的红线,那线越来越紧,让他不得不靠近对方。
白马仿佛也有这样的感觉,他沉默地看着岑非鱼,看见对方的脸逐渐放大,像是贴过来想要与自己亲吻。
可是,在两人的嘴唇将要相触时,岑非鱼却忽然别开脸,与白马脑袋挨着脑袋,把耳朵贴在墙上静听远处传来的微弱声响,顾左右而言他:“那坑里没多少钱,军械倒是有一些,你难不成还要造反?”
白马怀抱一双弯刀,被岑非鱼压着。
两人胸膛间隔着一片冷钢,但他们的心跳却并未因这透着血腥味的冰冷钢刀而减弱,反倒更加有力,“砰砰砰”地相互呼应,像是两颗心想要冲破胸膛的阻隔,紧紧相拥。
透着青石墙,岑非鱼听见极远处传来的一阵马蹄声:“嘘!楚王从这儿过去了,我们可动身往宣室殿赶过去。”
白马一惊:“你怎能擅自做主?”
“二爷岂是寻常人,谁能命令我?”岑非鱼随口说着,似乎想起什么,忽然又改口了,“当然,你若是娶了我,那我也嫁鸡随鸡,对你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去你的!”白马虽骂了一句,但不得不佩服岑非鱼,他仅仅是寥寥数语,便发动了羽林卫赶往前往宣室殿外待命——他总能做人群里最有能量的那个,像一个天生的“黑老大”。
白马心道,我必须改掉优柔寡断的毛病,将来要像他一样!
※
洛阳宫灯火通明,朝臣先后被催入宫。
第一个赶到的,是老将军冯飒。
冯飒年逾七旬,须发皆白。然而,他初一接下圣旨,便着人拿来自己的铠甲,一套银价铮亮无尘,显示常常擦拭。宣旨的黄门半盏茶还未喝完,他已披坚执锐,策马奔入洛阳宫。
冯飒何许人也?他旧时乃是曹爽的掾吏,在高平陵事变后遭到罢黜,奈何其武力过人、用兵如神,被武帝征召为徐州刺史,灭东吴、定江山,更曾镇守周朝发家的根据地许昌。
只不过他是平民出身,身后没有世家作为支撑,武将本性又不喜争权夺利,武帝驾崩后便一直称病免朝。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的朝中新贵,多半已不识得他了。
但先帝深知冯飒与寻常武将不同,此人不群不党,能在危难时挺身而出,故而离世前,给惠帝的诸多嘱托中,有一条便是让惠帝信任冯飒。
惠帝见之,如同服下了一颗定心丸。
冯飒不负众望,一捻胡须,火速为惠帝定出应对之策——不私结朋党,并不意味着他两耳不闻窗外事,冯飒与各方势力都有交情,更时刻关注着天子和大周的安危。他早就知道谢瑛犯了众怒,今夜的事不是偶然,故而先想好了对策。
其一,诏令宫城内外戒严,老司徒冯飒将军亲自带兵坐镇宣室殿,严密护卫天子。其二,遣董晗为使,奉诏废黜谢瑛一切官职,以临晋侯的爵位将其遣返原籍,此生不得再入洛阳。其三,令楚王梁玮屯兵大司马门内,令孟殊时、李峯率领五百名羽林卫屯驻云龙门。
最后一个赶来的,是楚王梁玮。
六月中,梁玮接替谢瑛的侄儿吴见安,出任中护军,统领整个洛阳的禁军。
梁玮早就知道今日有行动,这日午后,他骑着汗血宝马穿过里坊区,为了夜里计划能顺利进行,便“日行一善”救了白马,而后赶到南大营调集军队。
待到暮色四合,梁玮带着八成禁军,悄无声息地穿过洛阳城,来到宫城北门待命。故而,接到传召后,他风风火火地策马奔来。当他跪在宣室殿中接过圣旨时,青纸上的墨迹甚至还没有全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