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让我说我想说的话,成么?”白马瞪了岑非鱼一眼,眼神坚定,他嘴唇上还带着血,一颗唇珠鲜红欲滴。
岑非鱼见状,气闷地把别过脸去,只用一只手牢牢地搭在白马肩上,保护他。
其实,这句道歉并非白马的心声。他不明白,杀周瑾的是氐人,害周瑾的是汉人,天底下的人有好有坏,为何乔羽偏要把一切都怪罪到胡人的身上?为何她要迁怒自己?但他不想让周望舒难做,况且自己横竖无事,亦无须让岑非鱼出来抱不平,再添风波。
周望舒语气平淡,对白马说:“不关你事,是她迁怒于你。”继而对乔羽说,“请您莫要滥杀无辜。”
乔羽不为所动,笑道:“胡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你若不忍心动手,那就让开。”
白马觉得乔羽的“胡人即原罪论”完全不对,想要出声与她争辩,却被岑非鱼捏了捏肩膀。他侧目望向岑非鱼,见对方做了个口型“让溪云自己说”,这才继续保持沉默。
周望舒的心里,应当有一个结,若不是自己解开,便会成为一个死结,永远绑住他。
周望舒挡在乔羽面前,一动不动。
他闭目沉思片刻,再睁眼,是已经考虑清楚,对乔羽说:“白马曾救我于危难,助我找到并州军的内奸,他的部落受此牵连,被人毒杀灭族。但他在我落难时,仍旧对我不离不弃。多年来,他一直记得我的那一点小恩惠,知恩图报。”
白马听得周望舒此言,不禁微笑,觉得自己脚底长了翅膀,几乎飘上天去。
岑非鱼见状冷哼一声,伸手强行把白马的嘴角往下扯,觉得自己头上好像长了草,有点儿绿绿的。
周望舒握剑的手突然一紧,道:“其实,人心是相同的,无论胡汉,皆有好坏。你如此滥杀无辜,与你所恨的胡人有何不同?”
乔羽不再多说,直接挥剑刺来。
周望舒犹疑片刻,提剑相迎。
两柄剑均长七尺三寸,青玉为柄,夜里看来几乎一模一样。只听“叮”地一声,两把剑的剑尖竟刚好触在一起,在漆黑夜色中炸开了一点金白色的火星。
火光稍纵即逝,周望舒与乔羽一触既分,各自退后数步,准备第二轮的交锋。高手过招既是如此,不在于招式华丽炫目,在乎一毫一厘。
乔羽的嗓音细柔,声音大起来后就变得有些尖锐,夜间听来格外怪异:“你要为个白雪奴与我作对?”
周望舒:“我只是觉得您做得不对。”
乔羽一愣,下手越发凌厉——二十七年来,这是周望舒第一次忤逆她。她的功夫远在周望舒之下,两人却仍旧打了好一阵,看起来更是胜负难分。
事实上,周望舒并没有真的想与母亲一较高下,他的剑不是剑,而是沉默的反驳,和无声的抗拒。
这是一场母子间的博弈,作为母亲,乔羽只须以武力和权威取胜;作为儿子,周望舒既无法用简单几句话来说服母亲,又绝不能用武力降服母亲,他只有一种获胜的可能,那就是乔羽主动停手。
现在看来,周望舒的胜利遥遥无期,他只能与乔羽僵持着,期待她的恍悟。
夜风忽起,绑住谢瑛的木头架子也在风中被摧折了,忽然间噼里啪啦掉落在地上,带着他的尸骨,被吹得四分五裂。
白马让岑非鱼看着这两人,不要打伤。
岑非鱼则自动理解成不要打死,站在一旁看起热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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