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先前已经有过猜测,道:“你若真想杀他,必然早早就动手了。你不杀他,只怕是有所顾忌……你怕周大侠难过?你是要逼齐王,让他狗急跳墙?”
岑非鱼涂好了后背,把白马翻了一面,让他正面对着自己。
药膏止疼效果极佳,白马放松下来,任由岑非鱼折腾,没忍住发出了两声享受的轻哼。
岑非鱼听见白马的声音,手掌一抖,药碗脱手而出。整碗乳白色的药膏啪地一下,倒扣在白马胸前。
岑非鱼:“这……我……我帮你……”
白马欲哭无泪,“你别碰我!”
岑非鱼见了白马胸前的“惨状”,呼吸都有些乱了。这回,他不和白马相争,别过脸去,装模作样地擦擦手、喝口茶,道:“你是真聪明。梁炅此人心术不正,他若真的是为国为民,做一代贤王辅佐帝君也就是了。可他野心大得很,近来更是想趁着洛京将乱偷鸡摸狗,老子便让他狗急跳墙。”
白马胡乱抹干净药膏,用被子捂住自己,“好了。”
岑非鱼这才肯帮他把束缚解开。然而,他手还没离开床架,便突然被白马一脚踹在肚子上,一个后仰,倒在地上。
岑非鱼觉得好笑,干脆学起老王八的动作,背着个龟壳似的在地上晃了两下,笑骂:“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还笑!”
白马哈哈大笑,不小心碰翻了蜡烛。蜡烛落在他的被子上,蹭地蹿起一道火舌,吓得他立即跳下床去,一不小心踩在了岑非鱼肚子上。
两个人鬼吼鬼叫地扑了半天,终于化险为夷,齐齐坐在床上吐着舌头喘气。
岑非鱼侧目看着白马,见他垂着头,对自己毫无防备,像个寻常少年般打着赤膊,肩膀宽阔却瘦削,修长的脖颈白皙漂亮。他的眼神逐渐朦胧,带着一股莫名的情愫,夸道:“你生得真好看。”
白马哼了一声,“我才不想生成这副模样。我想做汉人,随便长成什么样,像你这样也行。”
“是为了救周溪云?”岑非鱼用食指在白马大臂上的旧伤疤处蹭了一下,道:“你那时才多大,刀子切进肉里,忍着不吭声。”
他的指腹粗糙,灼热,蹭在白马白皙的嫩肉上,弄得白马的手像被蚂蚁爬过似的痒。
白马叹了口气,把岑非鱼的手拍开,道:“十三岁,不,十二岁。好吧,十三岁,反正你都知道了。其实没什么,我是为了让我们两都能活下去,能活着就是好的。我当时也很自私,不仅骗了周大侠,救他也只是想要他带我走,我才好活下去。”
岑非鱼在白马肩膀上拍了两下,脱下外袍盖在他身上,道:“你心中肯定不解,为何周溪云明明就在楼中,却不来救你?”
白马:“没有。”
岑非鱼:“我记得有一年春天,周溪云头一次来青山楼中落脚。他人长得俊俏,武功更是出类拔萃,引得姑娘们春心萌动。其中有个小姑娘,名唤虞美人,这人有趣,溪云也很喜欢她。但乔姐知道此事后,气恼得很,不知做了什么手脚,让她自个从楼上跳下去摔死了。”
白马只觉匪夷所思,“乔姐不是周大侠的母亲么?她纵使不喜欢风尘妓子,也不用使上这般手段。”
岑非鱼叹道:“女人的事儿,不好多说的。我只知道,乔姐自个儿伤心,便不许周溪云对别人动心;她自个儿怨火焚心,便逼着周溪云从小将仇恨记在心中。你不见他在楼里走动时都戴着个面具?多少是有些顾虑。其实他么,心地还是不错的。你莫跟他计较。”
“我没那么小心眼儿。”白马直觉岑非鱼所说属实,并非是为了安慰自己,但他不再多说,自己也不好多问。他接着先前的话头,问:“你们都在找赵桢将军的儿子,对么?”
岑非鱼瞬间色变,他抿了抿嘴,不答。
白马不敢隐瞒,道:“三年前,我曾带周大侠到族中。他和我舅舅说过一些旧事,我也听见了,但后来他们单独详谈去了。”
他觉得岑非鱼有些愠怒,似乎只要提起“赵桢”,平日里豪爽快乐的一个人,就会突然爆发出巨大的悲戚。
白马见状,不敢再多说太多,任他什么大侠,只要是人,心中就一定会有一块不能被他人触及的伤处。他不是不相信岑非鱼的真心,但他更知道要讲究分寸,否则不仅会令岑非鱼伤心,甚至会惹得他情难自已,失手杀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