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宏宇一脸莫名其妙:“你说什么?”
周巡苦笑:“当然不是你,你下不去这个手。这也是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盲区在哪儿。”
关宏宇还是听得有些不明就里,没说话。
周巡看着他:“你被通缉,是因为涉嫌杀害了吴征一家五口。你知道吴征是谁么?”
关宏宇摇摇头:“我一直不明白,我怎么能杀了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的全家。”
周巡不自觉地点点头:“你们哥儿俩信息不对称的地方看来不止一处。我告诉你吧——吴征是我们的人,他是市局的卧底。遇害那天早上,我们还通过电话。他说他有一个不得了的发现,长丰支队被犯罪组织渗透了,而且延伸到了级别很高的程度。”
关宏宇略一思忖,道:“你说吴征是市局的卧底。那你俩为什么会通电话?”
周巡微微一笑:“你越来越像你哥了,问得好。因为我是他的‘牧羊犬’——就像赵馨诚之于林嘉茵,出于行动保密的需要,市局经常会从各分院局抽调人手参与渗透行动的外围保护或联络工作。因为这行儿里经常开玩笑说,当卧底的是披着狼皮的羊,所以我们这种人被称作‘牧羊犬’。我的‘羊’死了,而且死了一窝。从现场证据上看,杀他的人可能是你。但从其他方面,我不得不重新考虑这个问题。”
关宏宇盯着他:“是么?我还以为你能串联出来的线索,会是我哥其实就是吴征所说的那个被犯罪组织渗透的高职级警官呢。而我是为了我哥,所以杀掉吴征全家灭口。”
周巡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这么关联也算合理。但吴征那早跟我通话的时候还提到,支队被渗透的这件事儿和当年伍玲玲遇害也有关。这样一来,就有个解释不通的地方。玲玲不可能是你杀的,自然也不会是你哥杀的。有人因为吴征掌握这些线索而杀了他,要说凶手是你,怎么都觉得有点儿牵强。”
关宏宇毫不客气地冷笑:“是我也牵强,不是我也牵强。你这个支队长当得还真挺纠结的。”
周巡耸耸肩:“这是其中一方面。还有另一方面,就是你们哥儿俩冒了这么大的险,回到支队调查这事儿。所以我想,要么这事儿不是你干的,要么就是这事儿里,有你俩也没搞明白的地方。”
关宏宇正要接着往下说什么,街道另一端突然传来了警笛声。他往身后看了看,回过身,试探地问道:“那现在,我们之间该怎么办?”
周巡冷笑着反问道:“你说呢?”
就在这时,警笛声由远及近。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辆急救车冲进了支队院内。紧接着,两辆警车来到周巡和关宏宇身旁,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七八名海港支队的刑警。关宏宇有些绝望地瞪了眼周巡,却发现周巡的表情有些莫名其妙。随即,这些刑警绕过关宏宇,围住了周巡。正在二人诧异间,海港支队的主管副局长白局下了车。
白局阴沉着脸,对周巡宣布道:“周巡,你因为被举报涉嫌谋害刘长永副支队长,现在市局指派海港支队调查此案,决定对你采取拘留措施。”
就在刑警要给周巡戴手铐的时候,周巡突然挣扎着挤开身旁的人,凑到关宏宇耳旁低声说了句话,但随即就被戴上手铐,押上了警车。只剩下关宏宇表情复杂地愣在原地。
入夜,关宏宇急匆匆跑进医院。急救室外站着小汪和几名刑警,他冲上去,急切地问:“怎么样了?”
小汪有些惊慌失措地摇摇头,看了眼急救室大门的方向。
关宏宇又问:“是什么症状?心脏病?脑溢血?还是……中风?”
小汪也显得手足无措:“那个……我就……看到的时候已经……”
关宏宇不耐烦地追问道:“你看到他的时候有什么症状?当时他意识还清醒么?”小汪还来不及回答,急救室的门开了,里面传出周舒桐的一声哀鸣。
关宏峰听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也懵了。
“我知道了,你现在……不对,应该我去……你……那,小周她……我现在也没想好,这太突然了,总之你尽快回来吧。”他挂断电话,刘音在一旁关注地看着他的表情,一脸疑惑。
关宏峰深呼吸了几口气,低声道:“不到一个小时以前,刘长永在办公室门口突然倒地休克,送到医院抢救……”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刘音在一旁看着他的表情,小声说:“我的天,不会吧……”
“人已经死透了。”关宏峰叹着气微微摇了下头,“现在不知为什么,市局认定周巡有重大作案嫌疑,责成海港支队把他给抓了。”
刘音听得云里雾里:“等等,是说刘长永的意外,周巡要承担责任?”
关宏峰沉声道:“不,市局认为,刘长永死于谋杀。而周巡是最大的嫌疑人。”
关宏宇从医院出来,急匆匆赶回长丰支队。外头把门的成了市局的刑警,好说歹说,就是不肯放他进去。
“关宏峰是吧?”其中一名刑警看了下手中的记录,道,“你的顾问身份解除了,现在立刻离开这里。如果你有私人物品需要拿走,我们会另行通知你时间。”
关宏宇无计可施,正在这时,只见赵馨诚带着几名刑警正往支队门口走来。关宏宇一见他,刚要开口说话,赵馨诚冲他递了个眼色,微微摇了下头。市局刑警仔细看了看赵馨诚的证件,冲他点点头,放他们几个进了支队大楼。
赵馨诚进去之后,回过头看了眼关宏宇,比划了一个打电话的动作。关宏宇心领神会,扭头向支队院外走去。
音素酒吧。关家兄弟、刘音、崔虎、高亚楠和林嘉茵已经都聚集在吧台前,关宏峰手机开着免提放在吧台上,众人正在听赵馨诚传回来的消息。
“刘长永今天值班,整座楼里里外外人不多,但好几个都看到周巡去了刘长永办公室,然后两个人就吵起来了,吵得很厉害,一楼关上门都听见了。有个枪库刑警听到周巡说了一句‘你这是找死’,很可能是气话。
“人是你们技术队小高发现的,他去交个报告,发现刘长永面朝下栽倒在门口,当时已经陷入昏迷。据当时协助送医的法医小徐说,刘长永当时指尖颜色发青,口鼻中有刺鼻的辛辣味,牙床和舌尖出现密集的小水泡,属于非常明显的中毒症状。他当时瞳孔涣散,没有任何感光反应,在颈动脉上感觉不到脉搏……
“我们所接到的报告,说十八点三十七分总队接到长丰支队的紧急举报,副支队长刘长永在和原支队长周巡爆发冲突后不久中毒昏迷,人已经送去抢救。毒源锁定为他办公桌上放置的一杯花生奶茶,同时,监控证实刘长永与周巡爆发冲突后,周巡离开去了三楼自己的办公室,几分钟后,刘长永离开。随后,周巡独自一人又回到刘长永办公室内,并在里面停留了一两分钟后离开,离开后步行走出了刑侦支队的院落,与此同时,刘长永回到办公室,几分钟后,他开门向外走时昏迷倒地。
“在毒源的纸杯上,发现了三组新近的指纹,一组是刘长永的,一组是长丰支队的刑警周舒桐的,还有一组是周巡的。核实后,我们得知刘长永与周舒桐是父女关系,这杯花生奶茶也是她买给刘长永的,但她显然不具备作案动机。另外,周舒桐的指纹只在纸杯的杯身上有。而刘长永和周巡的指纹不仅在杯身上有,杯盖上也有。换句话说,除非是刘长永给自己下毒,否则打开杯盖做手脚的,应该只有周巡。”
???
赵馨诚说得很详细,显然对此十分上心,关宏峰对着手机,感激地道:“那多谢了,要是有什么进展……”
赵馨诚道:“随时电联。”
关宏峰挂断电话,沉吟了半晌,恨恨地说:“叶方舟,肯定是叶方舟!”
刘音举了下手:“你这么快就确定这事儿必定和周巡无关吗?”
关宏峰听到这儿,情不自禁地讪笑了一声:“周巡这种老粗,你说他把谁活活打死我信,但他绝不可能用下毒这种宵小伎俩。何况还是在自家支队大楼,楼道里有监控,他又不是不知道。你还真当他胸大无脑啊!”
关宏宇也赞同:“没错儿。这件事儿有太多疑点,尤其是,刘长永前脚被推上急救车,市局立刻就接到举报,而且指向异常明确……”
关宏峰想了想:“事关分院局支队领导的生死,市局反应迅速也算合理……但宏宇跟我描述了现场的情形,别的不说了,周巡正和宏宇在支队门口了解长春追查到的线索,而且据说,整个儿过程的表情、语态都非常流畅自然,不像是刚投毒害人的样子。对吧?”
说着,他望向关宏宇。
关宏宇垂下目光,想到周巡被带走前低声说的那句“别告诉你哥”,点了点头。
关宏峰却没留意到他的反常,继续道:“从遭遇两次‘意外’开始,周巡一直暗自在调查长丰支队内部有没有被犯罪分子腐蚀渗透的刑警。从现在的情况来判断,周巡调查的方向是对的。”
刘音道:“要说你们内部有可能被渗透的刑警,嫌疑最大的不应该是那个叫赵茜的?毕竟她和……”
关宏峰打断她:“据我之前和周巡共同调查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安廷和赵茜来到北京后,并没有在一起生活,而赵茜就读警校虽然受安廷的资助,但她对安廷的所作所为知道得很有限。安廷袭击周巡反遭击毙后,赵茜隐瞒她和安廷的亲属关系,可能更多地是担心影响自己从警的仕途……这么说吧,看上去多年轻纯良的凶手我都见过,但赵茜不是这种人。这孩子最多耍个心眼儿,掺和掺和办公室政治。下手杀人,她做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