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软进人心里。
与这张脸很相得益彰。叫人看一看,听一听,便会失去戒备心。
小周也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好。”
事无巨细地全盘交代。
姑娘半倚在墙边, 垂顺的发搭过肩膀。很认真地听, 眼神既温柔又明快。
小周目光无意识与她碰上。
心脏骤然空了一拍,说话声也停顿下来。直到姑娘抬起眼儿,才接上一句。
“……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好, ”姑娘站直,“谢谢你呀。微信收款码给我一下吧, 我把……”
“不用。”他仓促摆一下手。
“哎,”她眨下眼, “刚才说好的——你不好意思啦?”
似乎心思被揭破。小周干咽一下喉咙, 想要说点什么。
身后的门被人不轻不重敲了两下。
“杜窈, ”紧接着, 男人沉冷的嗓音隔一扇无机质的铁门传进来,“你在吗?”
“在呀,马上来。”
她糯糯地应一声。
乌亮的眼儿又望过来,小周赶忙再摆摆手示意真的不用转账。
杜窈只好点点头,出去了。
程京闻在门外咬一只烟。
抱臂,肩膀抵在墙边。灰蓝的眼往推开的门里扫一眼,不咸不淡,“好热闹。”
杜窈睫毛上下翕动两回。
还没开口,便听见程京闻说,“回去吧。”
“嗯?”她一怔。
“不是不想看了么,”他淡声,“走吧。我送你去回去。”
程京闻面上没什么情绪。
伸手,把烟从嘴里取出来。牙关一端咬下深深一道痕。
杜窈心里却很软。
悄悄攥住他的袖子,晃了晃。声音的调儿都与嘴角一起上翘。
“没有呀,我现在想看了。”
“已经放过十五分钟了,”他又往门标上望一眼,“要是想和人聊天,可以去大厅。”
才记起自己是在洗手间。
杜窈眼角略弯,“没有,他们是进来拆花的——好可惜。”
“可惜什么?”
“还挺好看的,”她说,“拆了可惜。”
“刚才不是还嫌丑么?”
“心情不好,看什么都不顺眼嘛。”
杜窈踮着脚尖儿转一圈——
这会儿。
到处都是属于她的三束卡萨布兰卡与满天星,不是别人用剩下的过期品。
只予于她的永不磨灭的爱。
心情放晴。
杜窈小声哼着不成调的歌去碰了碰墙边一束百合。花瓣温凉柔软,略潮。
其实仔细想。
哪里有真花放置两天,还能新鲜地挂上露水,枝叶翠绿。
飘上一个坏心思。
故作不明白地去看程京闻,“好奇怪。这花怎么摆了几天都这么新鲜?”
“假花。”他瞥一眼。
杜窈忍笑。睁大乌亮的眼,很据理力争的模样,“才不是,明明是真花。”
她的视线一直停在他脸上。
于是清晰地捉见程京闻神情里一闪而逝的不自然。
“你还关心起别人的花了?”
“保存得这么好,”她使劲儿压下去要笑出声的冲动。噘起嘴,佯装反驳,“当然要去问一问工作人员怎么做到的。”
程京闻眉心一跳。
“你是来看电影还是逛花展的?”
杜窈不捉弄他了,笑嘻嘻,“那还是回去看电影吧。”
并排走在黑色的植绒地毯上。
来时又昏又刺的灯光,再看,又柔又和,似圆月的晕。
把两道影子拽长,淡淡的灰。
程京闻问她,“怎么心情不好?”
“下雨,”杜窈抱怨,“我讨厌下雨天。都怪你,周六就是晴天。”
程京闻神色稍顿。
是他忘了。
从前杜窈在雨天几乎不出门。偶尔撞上考试,即便选补考也绝不拖着包去学校,走那几步路,受鞋袜沾湿的不舒服劲儿。娇气得要命。
“但是——”
她拉住程京闻的衣袖。
凑近,身后有猫尾儿似的在晃,“看一看漂亮的花心情就好很多啦。”
-
回到放映厅。
荧幕上正抵达盖茨比与茜的第一次相见的场景。在曼哈顿街头一场车上,刚结束拍摄三回亲吻的镜头。
杜窈坐回位置里。记起刚才说过花丑,摆放杂乱像暴发户。
有些懊悔。
以前南城里的鄙视链从祖上历史下至文财底蕴,暴发户是最不被人瞧起的一级。
程京闻小时候被欺负。
几个小孩边打他边笑嘻嘻地唱:“暴发户,私生种,泥巴地里的小孬狗——”
刚才这样说,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她丧气地叹一声。
边上的人问,“怎么了?”
“我刚刚说话……是不是有点过分?”
杜窈抿了抿嘴唇。
仗他还不知道被揭穿了,借这事道歉,“求婚现场的布置,我竟然说很暴发户——太不礼貌了。”
他淡声:“你说的没错。”
杜窈一愣。
“在电影院里摆满花,”他轻哂,“格格不入。是不是又奇怪又可笑?”
“没有……”
“亏你还是学设计的。”
杜窈呼吸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