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藁城琳琅大街铺面买卖的异国奇珍异宝不过是生意的一部分,其实支撑这支庞大的私募军真正的生计,源于琳琅大街的内部,靠倒卖各国铁铜武器,改造换新分别销往中原以外的各大国为生。
十万大军到位,大部分往外绵延开去,靠近山头的只有万把个前锋主将。
为首的那个主将倒八字眉、阔下络,长须浓髯,屈首于山顶高高举起的兵符前,看起来像是只认兵符不认人的样子,这应该是用培养冷漠无情的死士,所惯用的手段,没有感情,只认死物。
“那个兵符...”东昭皇目光如虎地瞄准了山上女子高高举起的符,眯眼道。
人群中,赵长翎和其他万顺官员的家眷都混在人群中,她看向闵天澈的方向,见他一面的沉色,眼神似有腥血渗出的样子,又看了看不远处声势浩大的举动,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怎么觉得,这个疯子有种...像要和仇敌同归于尽的疯狂感觉?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等千指山高台之上的奏乐响起,没等台上的新后卷开昭读的文书,高台上就发出一声女子尖鸣,随后那抹红影消失,山下众人皆面面相觑,吵杂声渐大,内心惶惶,未知竟发生何事。
“新皇后是怎么了?要不要派人上去看看?”坐在被抬起的龙辇上,东昭帝一派悠然的模样靠在靠背,语气淡定又从容。
万顺帝面色一变,先率人往前安抚民心,并且好言驱散。
因为千指山是被万顺先.祖誉为圣洁的女子山,到了登后大典那天,只能是新后并几个随身的宫人能登顶,其他人一旦上了山,便会触怒山神。
殊不料,这便也成了歹人有机可乘的机会。
万顺帝暗中掐掌隐忍,而不敢发,只得低眸点了点头:“叔叔说的是,侄儿这就派几个女官上山去看看。”
“朕也困了,先行退了,你们找上新皇后大典就继续吧,朕不奉陪了。”东昭帝慵懒地托了托腮,命辇下的人开始抬他回。
闵天澈望着就守在不远处的被召回的千万大军,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那个阔下络的主将,那主将从山上兵符同人一起消失时起,目光就垂下,极像是被入了鞘的凶器。
东昭帝退下后并没回城,而是绕到了山后的那段路,同一早埋伏在山路的几队人马交接。
“人呢?”他问。
为首的将领屈膝道:“回陛下,已听陛下说的,药晕了好生藏起了。”
“行吧。”东昭帝唇角的弧线明显高高扬了起来。
这么一来,只要他找人在民间再煽动几下,就说是万顺皇帝德不配位,私下里阴私之事做不少,以致惹恼山神吞并了新皇后,就不会有人怀疑到他头上。
今儿个可都是大家睁大眼看着的,他也同大伙在山下一起呢。
至于他的阿瑜,等绑回东昭后,他会慢慢让她回忆起以前一起的时光的。
十九年了,整整十九年的时间,这次他不会轻易放弃他的阿瑜了。
东昭帝越过了山谷,在半道换上戎装,然后命令一手下:“拿着新后手里的兵符去召集那十万大军回东昭,然后,找人去跟万顺的皇帝说一声,就说朕要启程回朝了。”
这次罔顾朝中重臣的阻挠,执意来万顺还真是收获不少。至少,闵六手里的私兵问题解决了,还顺手牵羊把他心心念念的阿瑜拐回东昭。
等兵马下了落碧山,准备与用兵符召唤来的兵马汇合之际,东昭帝却恍然发现,那十万兵马的枪头,都是对准着他的方向的。
他大笑了一声,从马头上下来。
果然,队伍中,一个拄着木拐走起路已经比先前利索不少的闵天澈,从大军簇拥中间的马车上下来。
“朕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澈儿,这次你倒是让朕大开眼界啊。”东昭帝对他笑道。
“我这儿有十万大军,陛下只有两万。”闵天澈拄着拐,眸里冷戚戚地道。
东昭帝失笑:“你说这话,是想让朕知难而退吗?”
“不。”闵天澈淡淡地摇了摇头,眸里透不进光,就像那日光着身子被推入有万千饿鼠的鼠窟一样。
“我想...让你死。”
他麻木着脸,一字一字咬着唇舌说这话时,无端让东昭帝尾脊骨凉飕飕,可很快他就大笑着打散了这份可笑又没由来的惧意。
“你真的认为,凭你,凭你这十万大军,能掰倒我?”他玩味着,直接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拇指头价值万金的玉扳指。
闵天澈突然盯紧了他的拇指头,恨意抑压得狠了,连唇瓣都发颤道:“我要...一刀刺穿你的身体,分截砍落,尤其是这只大拇指,指头上的玉扳指值不少钱,我的皇子妃定会喜欢。”
“哈哈哈...”东昭帝仰头大笑了起来。
这次他真的是小看这小子了,本以为那支十万的私兵在这嗜血的家伙手里养不忠的,能认兵符已经万幸了。殊不料,认得竟是这家伙本人。
看着身周的将领陆续被那家伙的大军斩杀,他带在身边的二万亲兵骤减至一万、再骤减至几千...
如今,只有对峙双方,站在人群里的东昭帝,以及拄拐的六皇子没有挑起武器加入厮杀,旁边各有士卒用盾牌围成一个圈,待在里头,连箭镞都刺不进。
“这些斩起人来不要命的杀人机器,你是怎么培养成只忠于你的?”东昭帝并不为自己明显处于劣势的处境感到担忧,还对着对面那个被盾牌包裹的闵六喊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