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他质疑的口吻,重点却不是质问去花楼找男人,顾法宁内心一轻,面不改色:“我响当当硬邦邦一颗铜豌豆,师叔要听我狡辩吗?”
“罢了。”
内室恢复安静,景元化疲惫地端起药碗,浓黑的药汁在微弱的烛火下一层层漾开。
暗渊下终日如夜,活的只有他和姑娘两人,他大部分时间眼上都蒙着药纱,但姑娘总喜欢收集不同光彩的夜明石,五彩斑斓的小石头能带给她不多的开心,苦中作乐得很有趣。
景元化把自己的夜明石全送给她,听她在身旁兴致勃勃摆弄的声响,还有换纱布时温软的肌肤相触,让他意外有种被需要的满足感。
很不错的感觉,他很享受。
在暗渊最后一段时间,他眼睛伤愈,极好奇一直只道名字叫眉眉的姑娘到底长何模样,便在换纱布的间隙顺势掐住腰,看清了她的脸。
明珠之曜下,她斜坐在自己怀中,仰头很是吃惊地瞧着他,鬓发微有些乱,但是眸光清亮,面如芙蓉,自有一股清灵。
她衣领下的脖颈细嫩雪白,两人的发丝缠绕在一块儿,沾满了他的气息。
当时他呼吸一滞,险些没控制住男人的欲·望。
但现在……景元化抬眼看了看顾法宁。
明明是所差无几的脸和相似的衣裳,可周身的气质那真是无法形容,一个像白玉兰一个……
像个叫小钻风的巡山小妖。
察觉到气氛僵持,顾法宁贴在墙角,对师叔暗中观察。
师叔一会儿看药一会儿看她,眼神沉沉,染上几分回忆往昔的暗色。
顾法宁心想,师叔又在思念他的白月光了。
相思是病,得治,能帮还是帮一把吧,她斟酌着开口:“师叔不妨说说眉姑娘的来历和去路,灵华宗有秘术可以仅靠贴身之物寻人,或许能帮您找找?”
景元化想起来,他手中的确有根白玉兰的簪子,却在他发狂杀妖兽的时候折断了,只剩下残缺的花骨朵。
景元化沉默,人都死了,亲手系给她的牵丝也断了,已经不抱有任何生的希望。
对上顾法宁熠熠生辉的眼眸,景元化内心忽然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暗含自己也未察觉的期待。
“明天找小鹤支钱,你给自己添一根白玉兰簪。”景元化很珍惜地从怀中摸出一方白锦帕子,展出支离破碎的玉花,平摊在桌案上,“过来看看,照这个花型做。”
顾法宁过去瞅了眼,是前些年修真界女修时兴的白玉兰簪,断口平整,像是激烈打斗中被人削断,有些花瓣都碎成了玉末。
看出师叔面对心上人的不善言辞,听说有寻人术可帮他找人,东西都拿出来了都还不好意思明面张口。
顾法宁内心又增添了一份同情,言简意赅道:“好。”
他好笑地放下药碗,“我看你挺喜欢跟那些宗门里的弟子混做一块,既然如此,明天跟我出去捉妖,好让你过过瘾。”
顾法宁惊奇地抬头。
景元化看了眼她交叠衣衫中的雪白脖颈,神识一乱,掀翻屋里的青瓷摆件:“那么多话做什么,我说让你去你就去!”
顾法宁如释重负地出门。
师叔的眼神很奇怪,移到脖颈就开始虚张声势,好像发现什么不能人道的东西。
顾法宁看了看,她穿得挺严实啊,这也有错?
清晨。
浸泡药材,煎煮两遍,再配好漱口的清茶,淘洗器皿,师叔对她不阴不阳两句,这一遍流程走完后,顾法宁在巳时准时下了早班,心情有点美。
妖氛已不能成气候,师叔自己先出门,叫她午时在西城门汇合,难得早上得闲。
顾法宁摸着了套路,用白月光的口吻才哄得师叔开口喝药,一切向白月光看齐,师叔心情好,她打工的心情更好。
虽然猜测竺岚月很可能就是师叔的白月光,但顾法宁觉得,这姑娘也不那么令她讨厌了。
女主能给女配施舍一个九九六的工作机会,这是福报。
扫完地抬头,一眼看见大小姐站在暖竹楼的外围,朝她眉眼含笑,也不知等她等了多久。
她没再和自己穿相同的白裙子,换上灵华宗的云蓝校服,袖口绑着护腕,头发也一丝不苟地束好,一副蓄势待发的利落形象。
见她出来,大小姐脸上很快划过一丝怅惘,又元气满满朝她打招呼。
顾法宁:“让你久等了,抱歉。”
大小姐其实很早就来了,伫立在紫竹林深处,看顾法宁在早阳下烹茶煮药,洒扫落叶。
就像恍然回到六年前鲜衣怒马,云集雪白校服的赤霄之巅,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风走过山川,细雨打竹林,故里逢春,也逢故人。
已经很好了。
大小姐失笑,摇摇头说没什么,两人出府走在街上,大小姐先开口:“给我你的传信方式,我以后每月支给你钱,就当给你开辟事业?”
顾法宁本不想拒绝,但念及师叔的黑脸,有点怂:“……这有些困难。”
“如果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大小姐垂头抚着衣摆,只当是她要面子,“倒是我唐突了,你如今不容易,想给你捎带些东西也不方便,还是我以后亲手给你罢。”
顾法宁谢过她的好意:“这几年打拼还有点闲钱,不然也不会在花街碰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