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2 / 2)

云浓并没去纠正她那“换个人也是一样”的说法,低头想了会儿,无声地笑了笑。

的确是有不同的。

当年他们不过是见色起意,所以凑在了一处,彼此之间从未去正经去剖白过心意,如今却是有了契约,连亲事都定了下来。自然是不一样的。

云浓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春暖闲聊着,问些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午后她觉着困倦,便又回房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是傍晚。

暮色四合,顾修元却还未回来。

“公子想来是被事务给绊住了,”春暖同她感慨道,“其实近来已经好了许多,去年新帝刚登基那两个月,公子几乎就没睡过什么安稳觉。直到后来大病了一场,方才算是告了几日的假,得以缓了缓。”

“我那时候看得心惊胆战,总怕公子有个三长两短,好在有惊无险……”

云浓听春暖念叨着,披着外衫下了床,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这里存着的首饰皆是极精巧贵重的,一打开,夕阳照在其上,甚至有些晃眼。

这其中有宫中赐下来的,但更多的都是顾修元让人为她打造的,一年四季变着花样来,几乎能让人挑花了眼。

云浓的指尖从这些头面上划过,目光触及一根断成两节的赤红色珊瑚簪时,忽而一顿。

这是她曾经很喜欢的一支簪,当年走时,还是好好的。

春暖看出她的疑惑来,小声解释道:“去年夏末,公子大病初愈时,曾有人为讨他高兴送来了个美人。那美人与您模样相仿,公子便将她留了下来。”

像是生怕云浓误解一样,春暖又赶忙补充道:“但公子并未碰过她,只是让她侯在一旁,偶尔会看着发愣……我想着,他大抵是想从那美人身上寻着点你的模样罢。”

云浓先前曾从景宁那里听闻过这件事,也不出声,只安静地听着。

“可美人却是个徒有其表的草包,还以为自己得了公子的青眼,甚至还到内室来翻了这妆台。”春暖说道,“公子恰好撞见,斥责了声,她大抵是被吓着了,失手将这珊瑚簪给摔了。公子也因此动了怒,令人责罚了她,又将人给赶出府去了。”

云浓听完后愣了会儿,将那箱箧合上,放回了原处。

春暖见她不言语,心中惴惴不安,又忍不住解释道:“除了这次,公子再没收过旁的……”

“我知道。”云浓将春暖这小心翼翼的模样看在眼里,无奈地笑了笑,“我若是疑他待我的感情,如今也不会在此地了。”

她疑心顾修元的身份来历,但却并不疑心顾修元待她的情,听着这些事情,也只是觉着唏嘘罢了,并不会再去计较什么细枝末节。

若是这点信任都没有,那她与顾修元这么多年,才真是白费了。

顾修元回来得很晚,脸上也带了些倦色,然而在见着等候的云浓时,那点疲倦却霎时一扫而空,他快步上前问道:“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

“我午后睡过了,并不困……”云浓说着,就忍不住掩唇打了个哈欠,只得无奈地改了口,“这就睡。”

顾修元被她这模样给逗笑了,问道:“可吃过晚饭了?”

“吃过了,”像是怕顾修元不信一样,云浓又补了句,“若是不信,你大可以去问春暖。”

顾修元低声笑道:“好,我信。你先歇息,我去吃些东西就来。”

他已经尽快去收拾妥当,然而等沐浴之后回来,云浓仍旧是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她睡得很是安稳,侧身躺在那里,身形玲珑有致,雪白的中衣系带散开来,毫无遮掩地露出纤长的脖颈与精致的锁骨来。

昏黄的烛光轻轻地晃着,顾修元犹豫了一瞬,并没吵醒她,只是在她唇边落了一吻,而后吹熄了烛火,在一旁躺了下来。

一夜无梦。

云浓在郡主府中又留了一日,便同顾修元告了别。

顾修元也知道这是在所难免的,将情绪很好地遮掩了起来,平静地送云浓出门。

倒是一旁的春暖格外地不舍,亦步亦趋地跟在云浓身边,小声叮嘱道:“姑娘若是得了空,可要再来啊。又或者,我随你回去好不好?”

“那这偌大一个郡主府,就抛下不管了?”云浓偏过头去,同她道,“你放心,再过些时日,我就来长住。”

春暖不明所以,只顾着高兴。

顾修元听出她话中“长住”二字的蕴意,心下那点郁闷霎时一扫而空,向云浓道:“走吧。我也要去吏部走一趟,恰能顺路先将你送回去。”

他这就是扯瞎话了,郡主府、云浓如今的住所、吏部衙门这三处,怎么都说不上“顺路”,只不过是想着同云浓多相处些时辰罢了。

云浓含笑应了,同他上了马车,回家去了。

才回到家中,翠翘便连忙迎了出来,见云浓并无异样,方才又问道:“昨日上街买菜时听人说,太皇太后病逝,姑娘在宫中可有什么妨碍?”

“没什么大碍,大长公主传我入宫,原是为了制香,这么一来也没了心思,将我给打发了回来。”云浓搬出了那套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翠翘与祝嬷嬷并没生疑,转而聊着些闲话。

太皇太后薨,皇上罢朝三日,举国哀悼,一应的歌舞宴饮尽皆叫停,官宦大户人家更是要按例披孝。

纵然是有什么事,也是三缄其口不敢多言,生怕被旁人听见了,误了自家的前程。

寻常百姓没这么多顾忌,街头巷尾的酒肆茶坊中,难免是会议论些皇家之事的。捕风捉影,连蒙带猜,虽然与实情早就偏了十万八千里,但竟也能聊得津津有味。

祝嬷嬷嘱咐家中的丫鬟都换了素色的衣裳,她自己也是早就换了装扮,感慨道:“若说起来,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已是近古稀之年,也算是喜丧了。”

云浓点点头。

“四十多年前,我才记事没多久,太皇太后那时还是贤妃娘娘,为皇上生下了二皇子。传闻她生二皇子前,宫中有祥瑞之兆,皇上高兴得很,下令大赦天下,免去了一半的赋税……”祝嬷嬷想着当年的旧事,眯着眼笑道,“那时我家穷,好在赶上削减赋税,爹娘高兴极了,还特地包了顿饺子来庆贺。”

翠翘听得津津有味,也道:“如今看来,那祥瑞之兆也是准的。”

毕竟天下皆知,先太子拥兵自重有造反之意,皇上大怒,杀太子,改立二皇子为储君,也就是如今已逝的先帝。

“是啊,太皇太后也从贤妃成了继后,又到了如今,可谓是三朝荣华了。”祝嬷嬷感慨了句,转而又同翠翘聊着些传闻中的祥瑞吉兆的故事。

云浓只静静地听着,并不多言。

又几日,太皇太后入葬皇陵,满洛阳尽着粗布白衣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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