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仍绷着,嘴角只勾起一点,作出假意的高兴,拍拍他的肩膀,“挺厉害的。”
冯彪看到他虚伪的笑容,心里同样高兴得不行。
若是产量上去,收益翻番,明年竞选厂长,工人肯定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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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机器运行了两个月,如张阳想的那般,厂子出事了,而且后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百倍、千倍。
这天上午,工人们照常打卡上班。
机器从开机到稳定灌装,大概有二十分钟的启动时间。
在这段时间,工人们抱着纸壳箱站在传送带边准备,技术工则站在几个重要环节监察。
设备才启动,生产车间不知从哪传来一股焦糊味。
所有人皆僵住,几秒后又迅速清醒,用力吸气,嗅着味道寻源头。
几个鼻子灵敏的工人指着发动机组说:“好像是这附近。”
技术工分成两拨,一拨去拉电闸,一拨围过来要检查。
他们还没靠近机器,盖子里忽然冒出大量黑烟,附近的几个工人立刻用袖子捂住口鼻往两边跑。
电闸拉掉的瞬间,头顶的日光灯一齐熄灭。
昏暗的厂房里,浓烟滚滚,工人们呛得不行,有几个人先后出现了嗓子发痒,似乎是吸入什么颗粒了。
车间主任指挥工人往出口跑。
这种时候,所有人都慌乱无比,哪里听得进指挥,一股脑地往出口冲,你撞我我撞你的,仿佛落后的那个就会大难临头一般。
几个技术工捂着口鼻走在最末。
电闸拉了,暂时不会有问题吧。
他们想等浓烟散出去一些,再来检查。
可就是一转身的功夫,耳边传来一阵刺啦声,声不大,又混在嘈杂人声里,就最靠近发动机组的那个技术工听见了。他转头想看,没等转过去,半边身子陡然一热。
通过余光,他看见发动机组炸开了,他的袖子被火点燃,且往四处扩散。
他大叫一声,迅速脱衣。
旁边的人随手抓过扫帚什么的,帮他拍打,想把火熄灭。
因为爆炸和着火,车间更乱了。
火势蔓延得飞快,走在后面的几个技术工,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最厉害的那个是被工友扛出来的,左边手臂烧伤严重,焦黑的皮肤下是刺目的血肉。
冯彪上班时间晚,刚出家门就听村里说工厂出事了,他以最快速度冲过去,看到暂时躺在外面木板上的受伤工人,头是晕的,人是慌的。
尤其从技术工那听到,是他改造的发动机组爆炸引发火灾后,他双腿一软,面如土色,吓得差点当场尿出来。
张阳听到出事,也从办公室里跑过来。
他深吸几口气,迅速冷静下来,先让几个工人去村里借渔船,要用最快的速度把受伤的人送到西珊岛,又叫会计回办公室打电话跟医院联系,然后才是指挥工人用干粉灭火器灭火。
冯彪终究是怕了,跟着船到了西珊岛,看受伤工人被救护车接走,就偷偷溜走了。
张阳跟着救护车过去,看五个伤员被送进抢救室。
他坐在走廊,两手砸向膝盖,敲得砰砰作响。
张阳以为的出事顶多是设备停工检修这样,没想到伤害了工人,也让厂子受损。前一阵,他还在为购进新设备,向筇洲银行提交了贷款申请。出了这种事,贷款肯定黄了,厂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运营。
在这一刻,他无比懊悔,是他的自私毁了整个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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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下午,舒安心始终提着,就怕楼下急诊科的找上来,跟她说是陈竹青出事了,还好没有。
她到下班,才从护士那了解到副食品加工厂起火,有五个工人烧伤。
在医生的手术下,五人暂时脱离危险,现在在病房休息。
舒安去住院部瞧了眼,走廊站满工人,护士长站在问询台里维持秩序。
她两手拢在嘴边,提高声音朝他们喊:“到下班时间啦!每床只能留一个家属陪护,其他人先回去吧。等明天上班再来医院探视。你们也别来这么多人,医院还有其他病人,不要打扰到病人的休息。”
工人们分拨去病房瞧一眼,又依次退出来,慢慢下楼离开。
舒安怕添乱,站在最外面,一直等到所有工人都离开,才手扒着门框,探进脑袋,往五张病床扫了一眼。
医院是六人一间。
五个人被安排在同一间病房,护士怕影响到六号床的病患,把他调到了隔壁。这个病房就完全属于副食品加工厂了,多余的一张床给二十四小时都离不开人照顾的重伤患者的家属休息。
这样护士换药、看护也方便一些。
重伤患者上半身缠满纱布,纱布洇出斑斑血渍,一动不能动地躺在那,两眼无神,微张的嘴发出很低的哀吟。
光是看着就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