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冯彪侧身走过去,她又开始生气。
生自己的气,干嘛就这样放过他,骂他一顿多好。
舒安鼓着嘴,踩着小碎步哒哒哒地一路跑上去。
护士站的护士见到她难得的黑脸,又惊又害怕,全捧着病历巡房去了,不敢跟她待在同一间屋子。
—
晚八点。
结束最后一轮巡房,舒安坐在值班室边看病历,边揉捏酸痛的肩颈。
医院虽紧挨着部队宿舍,但特别安静,即使是一排排全亮着灯,还是听不见一点吵闹。
舒安忍不住叹了句,“部队纪律就是严格。”
忽然,她听到窗外传来一阵打闹声。
是两个男人在怒吼,声音又急又快的,明明听着挺近的,但风一刮,又听不清在骂什么。
舒安以为是班长在教训士兵就没理会,可仔细一听,觉得其中有个声音很耳熟。
好像是陈竹青的声音?
她唰地从椅子上站起,跑到窗边去看。
值班室后面是没路灯的空地,黑漆漆的一片,就勉强能看到两个人影。
从三楼看下去,看不见两人的脸,但那件青色短袖确实是陈竹青今天的穿着。
舒安把手拢在嘴边,朝下喊:“陈竹青!”
青色衣服的人愣了下。
舒安更确定是他了。
从抽屉里翻出手电,急匆匆地跑下楼。
她跑下去的时候,陈竹青正揪着冯彪的衣领,把他压在地上扇巴掌。他似乎是猜到舒安要来,扇巴掌的速度很快,大有那种现在不打,以后就没机会打的架势。
冯彪的块头不小,两人打架,他不一定是会输的。
可他不还手,就梗着脖子,任由陈竹青打。
舒安从没见过这样的陈竹青,脸都吓白了,顿了能有十几秒再去拉他。
她费了好一番气力才把陈竹青从冯彪身上拉起来。
“陈竹青,你怎么回事?”
冯彪起身,拍落身上的白灰,又弯腰跟他道歉,“这次算我还你的。咱们两清了……”
“你要道歉的对象是工人不是我!”陈竹青脸涨红,歇斯底里地朝他吼。
冯彪撇嘴,“工人那边我会处理好。”说完,他朝舒安点点头,擦了擦嘴角的血,跨步绕过两人离开,又从后门绕去住院部的病房。
情绪过于激动,陈竹青一阵头晕,在舒安的搀扶下坐到花坛边。
他捂着胸口喘气,那里像被塞进石头似的,堵得慌。
舒安手压在他背上轻抚,“慢慢说,别着急。”
陈竹青深呼吸几次,慢慢顺过气,他手肘弯曲,撑在膝盖上,手覆盖着脸,又躁又愧疚。
心里压抑着太多情绪,难受至极,声音跟着颤抖,“其实在火灾前,有村民来找我,说工厂那几天老是无缘无故断电。那一阵电路工程师在另一个岛做建设,我想着等他回来再去厂里看。没想到就出事了……”
“要是那时候去看看,是不是就不会有火灾了?”陈竹青放下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绝望地看向舒安。
这些天,陈竹青没事就往医院跑,为那些伤患端茶倒水的。
舒安以为是他在岛上工作那么长时间,跟这些村民都有感情了,看他们受伤心里难过,才来照顾他们的。
现在想来,他是出于自责所以来帮忙。
舒安的手绕过他的肩膀,把他的头按到自己的肩上,“真的不关你的事。就算这次没有火灾,只要那个冯彪当厂长的心不死,能力又提不上来,还会有十次、百次这样的事会发生。”
陈竹青小小地应了声‘嗯’。
舒安侧过身,用力环住他,手压在他背上轻拍,像哄孩子一样,在他耳边说悄悄话,“不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工程验收合格,就说明你的工作完成得很好。”
隔了好一会,他像是缓过来了,慢慢坐直身子。
舒安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又拉回面前。
她眯着眼,仔细看过他脸上的每一处,确认没受伤后终于放宽心。
舒安凑过去,啄他嘴唇一下,拇指压在唇上轻捻,“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好好照顾自己,这就是你照顾自己的方法?他有问题,你可以去举报,去说理,谁让你打架了?打架能解决问题?”
陈竹青噘嘴,“我知道错了。”
舒安知道他委屈,又亲他一下,“发泄完了?”
“嗯……”陈竹青点点头,“好点了吧。要不是他,我们今年就能回福城了。”
他把筇洲那边的通知说给她听。
下周,西珊岛的工程队就要重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