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舒平坐|牢的事已经不是秘密,但当众这么说出来,他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恨不能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
旁边的工人一看,暗呐不好。
以最快速度散开了。
陈竹青朝他们喊:“以后再让我抓到谁在工地玩牌、赌|钱,就给我滚蛋!不管是谁都一样!”
后一句明显是在提点舒平。
舒平垂在裤缝两边的手攥紧成拳,后槽牙咬得咯吱咯吱地响。
要在妹夫手下干活,任听差遣就算了,现在还要被人这么斥责。
他觉得没面子到了极点。
陈竹青转过头,看他还站在原地,没好气地问:“怎么还不去工作?”
舒平扬起脸,“我没要你给我收拾烂摊子!”
发泄过后,陈竹青慢慢冷静下来,语气平和一些,劝道:“我和安安是夫妻,她的事就是我的事。哥,这东西真的不能碰!这不是多少钱的事。你今天输了五毛一块,明天就想要赢回来。如此往复,没完没了,越玩越大。当年你在广州,不也是这样?从小玩到大……”
陈竹青滔滔不绝地讲着,大道理一套接着一套。
舒平一点也听不进去,还觉得他特别烦人,“几块钱有必要这么计较吗?我用你的钱玩了吗?”
“陈竹青,你听好了。我会努力赚钱,欠你的,我会一分不少地还给你。”舒平撂下这么一句,往工地走。
陈竹青在后面边喊他,边追。
舒平不想听他的指教,加快脚步,逃也似地跑走了。
—
晚上,陈竹青回家,经过一番心理斗争决定把这件事告诉舒安。
舒安一听,惊得不行。
她知道要跟舒平讨论这事,肯定会吵起来,让陈竹青带着孩子去隔壁刘毓敏家待一会。
待三人离开,舒安把舒平叫到客厅。
她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哥,我跟你聊聊吧?”
舒平摆手,比出一个‘停’的手势,“如果是为了玩牌的事,那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我真的知道错了,这三年,我有多努力工作,你还看不出来吗?”
舒安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有想改好。但陈竹青说得对,这事真不能开这个头。就算你不上瘾,那有人上瘾了,在工地不工作只玩牌了,他还怎么管啊?你现在是电工师傅,也管着一帮子人,不能带这个头!”
舒平哼了一声,“你说到点子上了吧。陈竹青就是拿我立威呢!”他越说越激动,梗着脖子,脸都涨红了,声音也一点点提高,“他当着那么多人教训我,考虑过我的感受了吗?”
舒安没想到哥哥对陈竹青的误会那么深,眼睛瞪大,原本想好的措辞也哽在喉咙,发不出声音。
舒平拍着桌子,继续抱怨,“他不就是仗着多读几年书,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在国营厂工作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呢。拿着鸡毛当令箭。”
舒安心里着急,吼了一句,“舒平!你有完没完!陈竹青是总工程师,工程队就是要都听他的,包括你。你已经做错了,违反了他定的规矩在先,他教训你有什么不对的?你就是不如他!人家不仅念了大学,工作经验也比你丰富。”
“舒安!你到底是哪边的?”舒平同样不甘示弱地插着腰,跟她对着吼,“你以为我不想念大学吗?家里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啊?当年高考我不是没参加,也不是没考上,是没钱去!要知道你会变成今天这样,当初就不应该送你去上大学。”
这些话积攒在舒平心里已经好多年了,这一刻终于得以发泄出来。
他吼得嘶声力竭,像是一头暴走的野兽。
巨大的信息量从头上砸下来,一下砸懵舒安。
她扶着桌子慢慢坐到椅子上,“哥,你当年考上了?”
当初是舒平自己放弃上大学的,从没因为这样记恨舒安。
舒平闷闷地应了声‘嗯’,“不过我只过了大专线,就算去也上不了好学校。我说这事不是要怪你,放弃读书是我自己的选择。只是……安安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哥哥为了她放弃读书了……
舒安脑袋里不停重复着这一句,眼眶温热,噙着些许泪花。
她懵圈地抬头,透着层水雾瞧他,“我怎么了?”
舒平说:“像我们这种人,读大学是最好的一条出路,我以为我们两个人里至少有一个可以回到以前的生活。那时候,你说你的梦想是当个好医生,在省城的三甲医院工作,要买房子把爷爷奶奶接过去享福。可现在呢?”舒平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指了指窗外一望无际的海,“你读了五年大学,就是为了来这种地方,伺候一个杂货店伙计的儿子?你是不是疯了?”
舒安嘴巴微张,震惊到声音都在颤抖,“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话已经说到这里,舒平不再隐瞒心里的想法,索性一次性说清楚,“早知道你会跟陈竹青,当初我才不会送你去上大学!爷爷要是活着,也不会同意你跟他!”
“舒平……”舒安两手按着桌面,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指着他的鼻子,刚要说话,却瞥见陈竹青就站在门口。
他抿着唇,面色难堪。
因为是着急跑回来的,头发散乱,狼狈之余还有几分委屈。
不知道他在门口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舒安抬手擦掉眼角的泪花,低头同舒平说:“一会我再跟你说。”
舒平扭头看到陈竹青站在那,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没觉得自己理亏,站起身进屋收拾好行李,提着往外走,“家里不欢迎我,我就去值班室住。”
从陈竹青身边擦过时,他故意撞了他肩膀一下。
陈竹青没防备,又因为听了那些话,脑袋已经乱成浆糊了,整个人都是发懵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