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竹青赶紧围过来,他捧起她的脸,边帮她擦眼泪边安慰道:“爸爸是太担心你了,不是真的骂你。”
舒安摇头,自己伸手抹掉脸上的眼泪,“没事。我不是因为陈叔叔骂我才哭的。就是觉得……”她微抖的嘴唇抿了一下,平复了好一会才继续说,“大家都对我很好,可我觉得你们是觉得欠了爷爷的,所以对我好。只有刚刚那一下,我才觉得叔叔有把我当家人,我做得不对了,他会生气会说我……”
她抽抽嗒嗒,说得断断续续的。
陈竹青按在她肩上的手滑下一截,将她轻轻揽进怀里。
他轻抚后背地安慰道:“没关系。从现在起,我们真的是一家人了。安安别哭。”
舒平的冷漠和背叛,在陈竹青好像得到了些许补偿。
她憋了好久,终于在这一刻得以发泄出来。
而后,陈竹青越是安慰,怀里的人哭得越厉害,豆大的泪珠如断线般,扑簌簌地尽数落在他的衬衫,洇出一片深色印记。
陈竹青胸膛微震,笑意隐隐。
他俯身同她说话,“哥哥的新衬衫都要被你哭坏了。”温热的气息绕过脖颈细肉,渗透进皮肤里。
舒安真的信了陈竹青的话,吸了吸鼻子,轻轻从怀里挣脱出来,伸手摸了摸润湿的衬衫,眯着眼贴近那块,很认真地检查衣服质量。
陈竹青被她的举动逗笑,拉开她的手,再次拥入怀里。
这次他圈得更紧了些,“衬衫哪有你重要。但不想你哭也是真的。”
安抚好舒安,两人继续整理行李。
舒安忽然冒出一句,“我周一要去找林建业,得把话跟人家说清楚。”
陈竹青沉浸在和她的小幸福里,完全忘了还有这么号人
“要不要我陪你去?”
舒安蹲到地上,将行李箱暂时扣上,“不用了。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让你掺进来,不好。”
“但是……”陈竹青有种不好的预感,那人敢在舒安答应前就把嫁衣送过来,如此的胸有成竹,突然遭受了打击,肯定不好对付,他不放心让她自己去处理,可舒安的态度又特别坚定。
舒安扬起脸,倏地笑开。
她坐到他身边,靠在他肩上,手搭在他的手背,往下压了压,“等我处理完,我们就去登记结婚。我答应你。”舒安在他反应过来前,抬头亲了他侧脸一下,“你相信我。”
陈竹青的手翻过来,握住她的,“好。那你有什么麻烦,要马上告诉我。要不你们约在工程院对面的那个餐厅?有什么事,我能马上过去。”
“好。”
**
周一。
舒安和林建业在工程院附近的餐厅见面。
舒安明确拒绝了他,说两人不合适,不会和他结婚。
虽然她之前就和林建业说过先从朋友开始接触,但毕竟没在第一时间拒绝他,又拖了这么段时间,舒安自觉不好,和他说了好几次对不起。
林建业比她想的要大度,他表示了理解,没多作纠缠。
从餐厅出来,舒安直奔工程院,迫不及待地要把这消息告诉陈竹青。
因为她之前去过他们宿舍,现在又正好是下班时间,办公楼里涌出一群工程师,他们看见她,都会和她打招呼,然后往三楼使眼色,“陈哥在三楼的办公室。”
舒安在一众好心人的指引下,顺利找到陈竹青所在的办公室。
办公室很大,有六张办公桌,前后各有一排书架,每个人的桌边还有一个放测绘纸的箱子。
陈竹青坐在靠里的位置,前面的五张桌都空了,只有他还埋着头工作。
舒安放轻脚步,直到走到跟前了,当了他的光线,陈竹青才抬头。
“向文杰,你……”他愣了几秒,认清眼前人的笑脸,把笔一丢,急吼吼地问,“事情谈完了?怎么样了?”
舒安拉过前一张办公桌的椅子,和他面对面地坐。
她故意略过他的问题,趴在那看他绘制的草稿图,“你不用直尺还可以把线画得这么直,好厉害啊……”
看她这样,八成是没问题了。
陈竹青托着下巴,“喜欢看我画直线啊?那下次来陪我工作,让你看个够。”
舒安放下图纸,“我都和他说清楚啦。没问题啦。你呢?什么时候下班?我等你。”
“现在。”陈竹青将东西收进抽屉,拿起旁边的公文包,“这是向文杰他们组的东西,我只是帮着再核对一遍。”
他牵起舒安的手,“我骑车带你回家?”
舒安挽着他的胳膊,“新街电影院在重映《庐山恋》,我想跟你再看一遍,你陪我去,好不好?”
“走吧。哥哥请你。”
**
两人之间隔着的窗户纸捅破后,要亲密不少,常约着去公园、影院,单是一部《庐山恋》,他们就在影院看了七遍,一点也没觉得腻。
舒安还有两个月才能拿到毕业证,这阵子有不少事要忙,所以陈竹青也没催着她去登记结婚,只说等她那边的事都弄完,再来准备领证的材料。
一切好像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某个晚上,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他们平静的生活。
冯兰去开门。
林建业站在外面,眼神凌厉地盯住屋内的舒安,“我找舒安。”
陈竹青一怔,觉得来者不善,起身一起跟了出去。
第21章.1982那就抱紧点
舒安拒绝林建业时,态度真诚,言语尊敬,而且她之前就没答应过他,所以林建业觉得可惜、难过,但没有多作纠缠,只当是缘分不够。
可有次他和朋友路过街心公园,看见舒安和陈竹青在那划船还有说有笑的。
林建业送过舒安回军属院,他见过陈竹青,知道两人的关系。之前他没多想,毕竟陈家对舒安照顾有加,她跟他关系好一点也是正常的。
现在细细一想,林建业大感不妙,舒安不像是那种容易动情的人,她该不会早就和陈竹青在一起了,又和舒平串通了,打着‘相亲’的名头,来延长还款的日期?
自从脑袋里有了这个想法,林建业钻进了牛角尖,越想越别扭,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被舒家两兄妹耍得团团转。
思来想去,林建业决定去找舒安把话问清楚。
门开了。
舒安蒙圈地从里屋走出来,“林大哥,有事吗?”
林建业双手插兜地站在院里,他瞄了眼陈竹青,“你和他在一起了?”
“嗯……”
“什么时候的事?”
“啊?”
舒安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跑来问这些,还问得这样细,脑袋一时发懵,没有立刻作答。
林建业见她有所犹豫,以为是他的猜想得到了证实,脸立刻拉下,脑袋顶上电闪雷鸣的,眼里发出生人勿进的危险信号。
他哼了声,扬起脸,责骂劈头盖脸地落下来,“你们舒家可真厉害,为了拖延还款什么法子都有。我上个月刚答应舒平,他欠我的账可以延半年再还,你这边马上就拒绝我了。”说这,他拍了拍掌,“不亏是亲兄妹,戏衔接得很自然啊。”
舒安攥紧拳头,咬紧后槽牙,怒目圆睁。
她的脸红了一大片,又急又臊,若是之前,她听了这些话,大概早就委屈得哭出来了,可这些天,她躺在床上,把对舒平的怨恨从头到尾捋了一遍,难过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她没急着回话,一声不吭地转回房里。
林建业以为是她心虚不敢见人,在外面骂骂咧咧的,声音极大。
军属院的房子每户挨得很近,这边有点声响,隔壁几户全联动起来,陈红兵的余光能瞧见旁边两户的门开了一条缝,后面有人影闪动。
他劝道:“我不知道你和舒平有什么矛盾,但有话可以坐下来好好说。”说着,他侧身让出一条道,示意林建业进屋。
林建业处于气头上,听不见任何劝告。
不过这种事,被更多人知道了,他脸上也没光,林建业的声音压下声音,但仍挺胸叉腰地站在院里,气势很足。
陈竹青以为他是来胡闹的,听到舒平欠钱,一下子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原本就比林建业高一些,现在站在台阶上,气场拉满,他沉声替舒安解释道:“我和舒安是在她决定拒绝你以后才在一起的。她就住在我家,想干点什么事都在我都知道。而且你上次把嫁衣都送过来了,我还能不知道你有什么心思?要是我们之前就在一起了,我怎么可能让她跟你单独出去?”
林建业噎住,嘴巴一张一合的,干张嘴不出声,傻愣愣地站在那。
舒安捧着一沓信从屋里跑出来,她将那些信塞进他手里,“这些是他去香港后给我寄来的所有信件,从七九年末到今年八月,中间停过一阵,一共是三十一封。你全都可以看。看看他有没有和我串通。你们的生意,我不懂也从没听说过。如果舒平欠你钱了,你千万别放过他,他该什么时候还就让他什么时候还,他要是延期你就找他要利息。若是他问起来,你就说是我说的。”她语速极快,噼里啪啦地发泄一通,说完长舒一口气,怒气稍消,紧接着说,“现在恋爱自由,婚姻自由,我不愿意跟你结婚,没人能强迫我。”
“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林大哥慢走。”舒安没给他一点反驳的机会,扭脸就走,‘啪’地一声关回小屋子里。
闹了这么一出,陈竹青心里同样不痛快,他终于知道舒安那天怎么会突然来找他,要他带她走。他的牙齿磨了磨,面上仍装得云淡风轻的,潇洒在站在一边,一直等到舒安进屋,他才不疾不徐地走到林建业身边,低声道:“其实我还得谢谢你和舒平。要不是闹了这一出,或许她还不会选择跟着我。”
他笑了笑,同样转身回了屋,留下林建业在那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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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
陈竹青煮了碗面,要端给舒安。
敲了几次门,里面没应声。
他擅作主张地开门进去了,屋内没开灯,借着月光能看见舒安趴在桌上。
他将面放到桌上,又把那叠信塞回她的抽屉,“晚饭吃那么点,现在饿了吗?我给你煮了碗青菜肉丝面,还卧了个鸡蛋,要不要起来吃一点?嗯?”陈竹青跟她说话时,很喜欢用气声作结尾,温柔又宠溺的,听得人心发痒。
舒安动了动,支撑起身子,“吃一点吧。”
陈竹青按开房间灯,斜靠在桌边看她。
暖色的光线罩在两人身上,氛围感很好。
他的手覆在她脑袋上,恋恋不舍地摸了摸,“安安,是不是知道这件事,才决定跟我结婚的?”
舒安放下筷子,坐直身子,诚实回答:“嗯。不跟林建业结婚、要离开福城这样的想法是有的,但有点喜欢你也是真的……”
“就一点啊?”陈竹青瘪嘴,心有不甘愿,可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却更温柔了。
舒安有点担心,“听说林家在福城有很厉害的关系网,会不会影响到你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