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庄于蓝老师的《一眼天堂》似乎在怀念和思念一个心爱的人。”
原本低着头面无表情的段立东,听到这句抬起头看了看,是一位年轻学生。
一直坐在前方苗银玲似乎也被这个学生吸引了。
段立东示意这位学生继续说。
“我读这本书的契机是我母亲去世一个月后。我那时刚高三毕业,刚考完试,心情放飞的时候。约好到一个同学家里玩。我母亲当时有些头晕发烧,但是我还是出门了。”
女学生声音哽咽泪目了。
“我父亲在外地工作,并不常回家。我在同学家里玩了两天.......等我回来的时候,我...我母亲已经不在了..呜呜,医生说,只要当时家里有个人,能及时送到医院,就有救。”
女学生已经泣不成声了,旁边的读者递上纸巾。
“对不起,我浑浑噩噩度过了一个月,然后读了这本书。我当时把自己带入了角色里。我完全能感受到书本里角色喜怒哀乐。
我好像和她共通了。
悔恨,思念,自责,我太想念我的母亲,我一度陷入抑郁。自责让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我父亲辞掉工作陪伴我,照顾我。母亲去世,加上我抑郁,他浓密的黑发早早白了,甚至一个月内瘦了二十多斤。
他不敢睡觉的守着我,哭着求我振作。家里所有的刀子,剪刀都被他收起来。甚至家里窗户都被焊死了。
可我太痛苦了,我头撞墙,撞得头破血流,我被绑在床上.....”
现场很多人开始哭泣,
前方的苗银玲却突然捂着眼睛站起身离开,协作的工作人员急忙跟上去询问。
却看到苗银玲泪流满面,极度悲伤而通红眼眶,话都说不出口,只摆摆手,示意让自己待一会。
“.......后来我绝食了,水也不喝,我父亲看我这样他没办法了,他说我走了,家就彻底没了,他也不想活了。啊呜呜呜,他...拿着刀对着自己胸口,刀尖刺进肉里流出的血染红了衣服.....为了我父亲,我不能死,那是我人生最痛苦和黑暗的时刻。可我知道,我上了大学,好好吃饭,可我很想念我母亲,每每都会想到如果那个时候我留下照顾她,会不会就不会死了。我依然自责和难受,即使我大学拿了奖学金,所有人都觉得我优秀的时候,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灵魂深处有道疤,它永远也不会痊愈,不知道什么时候裂开就会要了我的命。”
苗银玲在自由交流环节回来了,眼睛红肿的回到座位上。
有读者向她询问问题,她声音有些粗哑。
“我的于蓝是在下雨天,救一个闯红灯的孩子出的车祸,在当时,她已经办理好了出国定居手续。她也正准备写下一本新书......她走的突然,话都没来及的说一句........”
段立东微微皱着眉,目光探向后面。
庄于蓝母亲说的那些话.......
苗银玲说了很多,她情绪失控了,面对一百多名因为喜欢于蓝的书而聚集前来的读者,她表示感谢。
感谢他们记得她的于蓝。
结束的时候,主持人总结活动,感谢参加的读者和受邀的嘉宾。读书会结束,读者们相继起身离开。段立东站起身想去看看两个小孩。
却被另一个作协成员拉住说话,只隐约看到人群里两个小孩随着人流出去了。
苗银玲进了洗手间整理,看着镜子里灰白的头发,双眼哭的通红,眼角皱纹密布.....苍老的,一脸阴沉的老太婆。
她被场上那个年轻学生的话,带入了十几年前的记忆里。那段难熬的时间,一度都不愿意想起,梦魇一样存在。
轻轻捧着水洗了洗,擦拭干净的走出卫生间。
准备和工作人员说一声感谢,在回家。
可倏地一下,有人拦住她。
抬起的那张脸,惊愕的瞪大眼睛里,是不敢置信...可瞬间又狠狠瞪起,凹陷脸颊紧绷,后槽牙咬紧。
看着直立立挡在自己面前的人,那熟悉不能再熟悉的眉眼,让她有片刻的恍惚。
可看着对方厉眼中燃烧的怒火,她艰涩的张开嘴,“你...竟然还活着?”目光瞥到对方好好站立的腿脚上,双手不禁攥紧。
“你是怎么把自己完全摘出去的,她是救了我,但这一切不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周方圆恶狠狠看着苗银玲。
“所有人的痛苦,不都是因为你?你是怎么有脸把自己置身事外的。”
第87章
苗银玲的像是被利器狠狠穿透了, 与之而来的那随着愤怒暴涨的憎恨和厌恶,冰冷的眼睛仿佛在看着恶心爬虫,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你说我?我所有的努力都在维持一切的平衡。我让于蓝努力活着, 我鼓励她写作, 鼓励勇敢向前。她明明都成功了。有幸福的家, 有聪明伶俐的儿女。是你, 你这个恶魔,刽子手,你得出现破坏了这所有的一切,甚至夺走了她的命。
如果不是你, 原本一切都是好好的。”
苗银玲眉宇间都是厌恶,她一步步走到周方圆跟前,低声怒吼着,“你刚在会场, 你听到那个学生的话,我告诉你,当年于蓝比那个学生更加绝望,绝望一千倍,一万倍。是我, 是我拿命换她活下来的。我对她说,她可以死,但是她必须死在我后头, 我要让她亲眼看着我死,我要让她睁着眼看着我的血一滴滴流干。为了她活着, 我差点把心刨出来。”
“只要没有你, 你要没有来云海市,所有的一切都该是好好的。”
苗银玲犹如野兽低吟, 因愤怒而浑身颤抖,她恨不得长出獠牙和利爪,把眼前这个恶魔,活生生撕碎。
她恨的想要咬烂那纤细脖颈,为什么不去死,去死.......
所有的恨意在心中咆哮着,怒喊着。
周方圆紧紧咬着嘴唇,直面承受着苗银玲怒火,胸膛剧烈起伏着,喘息着,把汹涌浪潮压制住。
她瞪视着苗银玲的愤怒,一字一句,咬着牙十分清晰的说道,“我,没有错。来云海市没有错,来见她也没有错,被生下来的我有什么错。”
“你把一切都迁怒到我身上,只是为了减轻自己罪恶感。我想要知道我妈妈是谁,她也明明思念我,没有中途阻拦,现在所有人都该好好的。不会有下雨天,也不会有那场车祸,我的腿不会残疾,她也更不用死。你说我为什么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