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银玲一身起皱的家居服,凌乱的白发,深邃疲倦的眼窝都在诉说她的煎熬。
堵在门口,冰冷的面容上是厌恶眼神。
周方圆解下双肩包,拉开拉链。高举过头顶,霎时,眼前一片雪白哗哗从书包里倾倒而出。
门口地板上是一张张撕碎无数遍的纸片,厚厚的一层盖住了脚面,直到最后几张彩色的硬质书皮,落在上面。
周方圆蹲下来捡起其中一片,冷笑着递到苗银玲面前。
“你知道这个人对我说什么吗?”
巴掌大的一片上,正正写着作家郑雁鸿几个黑字。
苗银玲浑浊枯寂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盯着那个纸片眼珠颤动。
“她说,庄于蓝是一个华而不实,徒有其表,伪善的利己主义者.......还是一个养在深闺,温驯,漂亮听话的芙蓉鸟...说她的书是张冠李戴颠倒错位的垃圾...郑雁鸿还说《一眼天堂》是垃圾,给她当茶杯垫子都嫌弃厚。说她掀开看一眼都觉得脏了眼睛。”
“你给我闭嘴。”苗银玲瞪着喷火的眼眸,大吼着瞬间,却也激烈咳嗽起来。
咳嗽的眼泪喷出来,眼圈发红,整个人身体弯成一道拱形,像是要把肺咳嗽出来一样。
瘦的如同鸡爪一样的手指,紧紧攥住胸.前的衣领,满眼的怒色,让整个人如筛糠一样。
眼泪在枯燥脸上挂着,眼珠瞬间猩红起来。
周方圆看着她,忍不住笑了。她当时愤怒,没理由眼前这个人不体会一下。
周方圆径自走了进去,她打量一眼房子,却被满屋子摆放的照片惊住了。
屋子里墙上,桌上,各个角落里都摆满了庄于蓝不同年龄照片。
有幼儿时期的,有儿童时期的,也有穿着校服照的,无意列外的照片里人笑容温柔又灿烂。一看就是在幸福家庭环境下长大的。
苗银玲艰难的压制住咳嗽声。
她看着站在房里女孩,明明满腔怒意,却忍不住盯着那张脸愣神。她年龄大了,她怕有一天会遗忘于蓝。
就把她生前所有的照片装订起来,摆在房间里。
周方圆拿起身旁最近的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女孩神采飞扬,扎着长长的马尾,穿着一双运动服,手里拿着一副羽毛球拍。
应该也正是她现在这个年龄。
人的记忆真的会衰退,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死去的人要拍遗照。因为死去的时间越久,在人的记忆里会退浅。
婷姐说如果没有照片,她有时候会想不起奶奶的脸。明明一起生活那么多年,怎么就能忘掉呢?
婷姐都会这样?自己呢?
她爸的遗照在墙上挂着,她每次回来都要看上几眼。但是她们呢?甚至连相处的时间都有,她心底很慌,因为记忆里那张温柔的脸已经模糊了。
已经想不起她曾经的嗓音,笑着说话样子了。
啪的一下,手里照片被狠狠夺下。苗银玲正恶狠狠瞪着她,警告她不要乱动屋里东西。
“我来告诉你,上次是你赢了。我同样没办法接受那人对她的诋毁和侮辱。亲耳听到那一刻,我恨得想要杀人。”周方圆冲着苗银玲坦白。
苗银玲却冷笑不止。
两个人对视着,相互审视,相互厌恶。
周方圆转身去捡地上双肩包,“你当时的想法还在吗?被你讥讽却被我当成姐姐那人手艺不错,我觉得她能开间面店。”
“在云海市我不和你住一起,你要在xcxxx小区附近给我租房子。”小宋老师家就在那个小区。
周方圆重新背上双肩包,“我后天离开云海市,如果你现在只想守着照片,就当我没来过。”
简短的会面,在下楼时候,遇到买菜回来的钟慧娴。
周方圆瞥了一眼无视她激动雀跃神情,一步步慢慢走远。
她的人生,可以肆意折腾。但是她身后还有婷姐,还有徐万里。
婷姐的薪资几乎全部用在她和徐万里身上,虽然嘴里说着是借给他们的,将来要还的。
可是周方圆都知道,那不过是嘴上说说。
自己身上衣服都舍不得买新的,也要花钱买肉做给他们吃。
婷姐说老板给她涨工资了,她每月能存下一点钱了,就那一点点钱,想要开间店要熬到什么时候啊。
段阿姨的钱,她不能用,但是苗银玲的钱,可以。
苗银玲对不起她,欠她的。
第二天,苗银玲来到段老师家里,对脸甩过来一张银行卡,
“房子这几天租好。”
简洁一句话,段老师一脸雾水,但是她们却达成了协议。
周方圆捡起银行卡放进书包里。
苗银玲转身离开了。
段立东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