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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再坚硬的堡垒也往往不是从外部被攻破,而是从内部瓦解的,这话一点不错。
十几户人家本来团结起来枪口一致对外,结果有人听到补偿改变主意了。
双方一争辩,人心首先就散了。
等想拿到补偿再搬走的这几户人家过来跟陆曼曼谈具体的补偿数额时,陆曼曼态度就变得强硬起来了,“现在外面一个月十块钱足够租个像样的房子,既然你们自愿搬走,我也省得麻烦了,就给你们补偿两个月的房租吧。”
几户人家显然嫌少,还想跟陆曼曼再争取争取。
街道办的人教育他们,“你们就见好就收吧,白白在这里住了十几年,陆同志一分钱好处没得到,反过来还好心给你们补偿两个月房租,她就是个活菩萨,你们也不能可劲地占人家便宜吧?”
一群人被说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最重要的是他们跟坚决不搬走的那些住户们撕破脸皮,假如再跟陆曼曼谈崩,反过来不知道会被其他住户嘲笑成什么样子。
几户人家一咬牙一狠心,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补偿数额。
只要有人开了口子,接下来断断续续跟陆曼曼要了补偿搬走的住户就变得多了起来。
陆曼曼也不含糊,搬走一户人家就叫雇来的人把地方清理出来,清理房子本身就是项不小的工程,不说动静大不大,现场每天肯定是乱糟糟的,垃圾和残渣更是像小山一样堆积起来,偶尔再不小心碰掉电线什么的……难免给其他住户带来一些影响。
很快又有人受不了,也从陆曼曼那里领了补偿搬走了。
不到一个礼拜,十几户人家搬的只剩下孤零零三户人家。
这时候其中一户人家找到陆曼曼,跟陆曼曼说能帮她把剩下两家“钉子户”赶走,只要陆曼曼承诺给他五十块的补偿。
陆曼曼欣然应允。
没过多久剩下的三户人家也搬走了,房子可算彻底回到陆曼曼手里。
陆曼曼立马联系报社在报纸上登了一条卖房消息。
周严丰有看报纸的习惯,每天通讯员领取当日的报纸,都会第一时间放到他办公桌上。
今天领取回来的晚,已经临近中午下班,周严丰还是坐在办公桌前把报纸仔细看完,至于报纸中缝,内容无非一些遗失声明或者寻人启事,他只匆匆略过一眼。
尽管如此,他还是一眼看到了某条信息。
下班他从机关回到了家里。
“你们婶娘呢?”
再过几天就到九月份,天气转凉的同时意味着学生们的开学季就要到了,田阿姨今天把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的书包和校服拿出来重新洗干净晾晒,然后才去厨房忙碌,周秉整理好学习用具和书本,帮妹妹收拾幼儿园开学的一些东西,比方喝水用的杯子,擦汗用的手帕之类。
周严丰回来没看到陆曼曼,问侄子侄女,周秉道,“婶娘忙着清理房子,今天可能不回来吃饭了。”
说到这个周芝芝就很兴奋,“叔叔,婶娘说她的房子很大很漂亮,等收拾出来就带我和哥哥过去参观,还说院子里架着……小烧、烧……”
她很用力地回想婶娘当时说的话,想要完完整整复述出来,但究竟是小烧什么来着?
周秉帮她说完整,“小烧烤。”
周芝芝拍着小手道,“对对,婶娘说院子里给吃小烧烤,还要顶着夜色烤,小烧烤特别好吃,自己烤的比外面摊摊上卖的还要好吃!”
一说到吃的她口水快要流出来了。
根据周严丰的观察,陆曼曼表面楚楚动人、娇滴滴的,事实上心眼很多,别看经常一张笑模样,事实上她跟纯良温厚半点不沾边。
她头脑反应很快,聪慧灵敏,个人主观意识很强,很是擅长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从处理事情的方式方法来看,时不时会显露出性格里恶劣的一方面,但要说恶也没有大恶,顶多算是小坏,那种得顺着她,否则她会给人好看的小坏……偏偏让人拿她没有办法。
长得漂亮有性格的女人确实走到哪里都仿佛带着光环一样,让别人不由自主被吸引,尤其陆曼曼总有一些新花样……夜色下吹着晚风烧烤,真是天生的享乐派。
周严丰轻轻摇头,揉了揉小侄女脑袋问她,“喜欢婶娘么?”
周芝芝,“喜欢,喜欢!”
周严丰,“你呢周秉。”
周秉出乎意料地不答反问道,“叔叔难道不喜欢婶娘?”
他声音很低很小,刻意不叫懵懂无知的妹妹听到。
但仿佛是挑战到叔叔的权威,说完这话自己耳朵尖尖都红了,尽管如此,他看着叔叔,似乎固执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这要是陆曼曼,一句简单粗暴的“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就给顶了回去,她才懒得跟小孩子多做解释,在她眼里小孩子只需要听话即可。
周严丰不会,在他眼里十三岁的少年虽然没有成年,但也距离长大不远了,尤其男孩子,就应该早一点成熟,早点认识到这个世界,早点确
', ' ')('立自己的人生目标并且为之奋斗。
他一向是有意去给侄子灌输和引导那些更加有深远意义的东西,包括怎么建立健全的世界观和方法论,让侄子将来成为一个有原则有标准,有方法有底线的人。
他很少、或者说几乎不会跟人探讨任何有关感情方面的事,当然这跟感情生活的匮乏也有很大关系。
侄子忽然那么问。
一下把周严丰问住了。
其实他稍微细想就大概能猜测出来,侄子大概在父母感情问题上遭受了伤害,因为亲近婶娘,生怕自己的叔叔和婶娘重蹈覆辙。
但这让周严丰怎么回答。
他喜欢陆曼曼吗?
他观察她,审视她,从各个方面研究她的来路,有时也有一瞬间被她……但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自然没法回答。
稍顿他回避了那个问题,关心起侄子和侄女开学前准备的怎么样了。
陆曼曼中午果然没有回来。
开饭前周严丰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电话。
田阿姨道,“小陆不会打回电话来的,洋房那边没有通电话,她就是想打也打不回来,首长您放心,她出门前都交代过了,不会饿到自己的。”
周严丰没说什么,饭后却提前出门了,打电话喊小徐过来,开车送他来到那栋洋房外面。
调皮
十几户人家住了十几年,房子和庭院可以说被糟蹋的不成样子,重新修整修缮起来比新房子开荒保洁难度系数要高得多多。
陆曼曼原本估摸着等差不多收拾出来怎么也得一个来月。
没想到她雇的这帮兵团战友们是真的给力,不到半个月时间帮她把房子收拾出来了,庭院所有乱七八糟的棚子彻底拆除清理干净了,该修整加固的地方修整加固了,该粉刷的地方粉刷出来,铁大门也重新上了漆……
房子焕然一新,就是卖房也能卖个好价格不是,就是陆曼曼还有点私心,想尽量恢复洋房的原貌,把细节的地方也处理一下,到时候赶在卖房子之前她也能进来住两天。
房子全屋铺的是柚木地板,这种实木地板本来就需要好好保养,十几户人家住在别人的房子里不珍惜,导致地板有些地方松动老旧不说,还遍地都是划痕。
陆曼曼想找人翻新一下,结果这帮兵团战友里面能人辈出,二话不说借了台地板打磨机帮她打磨。
接下来需要腻子补地板缝隙,然后上漆上油打蜡。
陆曼曼中午饭也没顾得吃就出来买材料。
回来的时候看到洋房外面停着橄榄绿的吉普,围栏前立着一道挺拔的身影。
这男人今天没有穿军装,穿的一身烟灰色中山服,本身肩宽腰窄大长腿身条十分优越,笔挺的脊背更是将身姿拔高到一个普通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而中山服几乎可以说将中国男人特有的内敛气质展现的淋漓尽致,烟灰色这个传统色更是绝了,衬托的这男人沉稳大气之外,多了一起儒雅的气韵。
一个背影都叫人看得心动……
陆曼曼这段时间没怎么搭理这人,忙是一方面,那天他不为所动的态度也是一方面,虽说不至于被打击太深,但她也要面子的好不好。
可是颜狗好难抗拒这男人的美貌,面子算什么,他都自己送上门了……
陆曼曼随后从自行车后座跳下来,过来轻轻拨了拨头发,微微偏头道,“欢迎首长莅临视察,请问有什么最新指示吗?”
周严丰也是刚刚过来,隔着围栏看看房子清理的怎么样,片刻功夫余光看到一个男人骑着二八大杠载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过来,他下意识回头。
就看到女人背着手,一双桃花眼水盈盈地看着他,脸上盛着笑,俏生生的模样可以用八个字来形容,明眸善睐、古灵精怪。
他不经意地脱口而出,“调皮。”
陆曼曼瞬间忍笑。
周严丰大概也没料到自己会说出这种让人听起来仿佛隐约暗藏着一丝调情意味的话语,神色变得微微有些不自然,目光从女人脸上移开的同时,修长的手指不由自主摸了摸衣领的扣子。
陆曼曼看他那副极力保持一本正经的样子继续忍笑,“怎么突然过来了?”
情不自禁又想撩撩他,她故意道,“是想我了吗?”
这男人压根不接招,淡淡瞥她一眼,视线越过她头顶看向了她身后。
陆曼曼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什么顶级大牌衣服包包鞋子珠宝如数家珍,还真不知道补地板的腻子粉买哪种,上漆上油又用的什么材料。
她跟别人一起出来的。
这个别人名叫蔡洲,以前兵团里当过指导员,人缘好,组织能力强,陆曼曼雇的那群人都是他出头串联起来的,给陆曼曼翻新地板也是他出的主意,总之干活细心不说,人也是很厚道仗义。
陆曼曼顺着周严丰视线看过去,脑子里转了转,冲蔡洲招手道,“蔡哥,你过来一下。”
那声“蔡哥”叫得又甜又
', ' ')('脆。
一道目光落到陆曼曼头顶,那种眼神很平静,却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人瞬间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陆曼曼毫无所觉一样,等蔡洲推着二八大杠过来就把他介绍给周严丰。
“这是我爱人周严丰。”
接着给周严丰介绍道,“他叫蔡洲,当年在边疆建设兵团奋斗过的兵团知青,还当过指导员呢,你看我房子收拾的这么快,都是他和他那帮战友的功劳。”
还告诉周严丰说,“人家蔡哥特别能耐,什么木匠瓦匠活都会干,还会帮我翻新木地板呢,他那帮战友呀都听他的……这不刚才陪我买材料去了吗,跟人家砍价又给我省了好几块钱!”
蔡洲被说得越来越不好意思,脸上都有些微微泛红,忙谦虚道,“不敢不敢。”
看出来周严丰军人出身,随即就跟周严丰问了声好,“首长好。”
周严丰很轻地点了一下头,“辛苦了。”
蔡洲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对方威压很重,在对方眼皮子底下,他有种浑身发热冒汗的感觉。
他很快看向陆曼曼,“那我、那我先回去?”
陆曼曼始终笑吟吟的,“好啊。”
她交代道,“回去让他们先歇着不着急干活,等下午两点再开工。”
蔡洲边走边回头,“好,好。”
在蔡洲眼神从陆曼曼脸上快要抽离之际,周严丰抬起手不经意地圈住陆曼曼的肩头,虽然只是虚虚那么揽了一下,手指也仅仅在陆曼曼肩头轻轻碰了碰就一触即离,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彰显主权的意味很重。
陆曼曼本能地扭回头、看向他后。
他目光微垂,神色淡然,漫不经心问道,“吃饭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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