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做母亲的人需要台阶下,总归爱面子。柴英秀安静地吃着晚饭,面上表情始终淡淡的,弄得四个小的渐渐心慌。
方小博最慌了。
他冲着方秋椒挤眉弄眼——“怎么办?”
方秋椒心神不定,害怕自己真把阿妈惹毛了,求救的小眼神飞向方夏。
方夏仗义地开口相问:“阿妈,这个土豆又软又糯,外面的味道又不会让味道单调,冬天吃这一口可太舒服了,你喜欢不?”
柴英秀扫他一眼,拿出做母亲的气势:“食不言。”
方秋椒想说点什么,方夏给她递个镇定的眼神,让她稍安勿躁。
方夏头脑好使,方秋椒对他很信任,勉强稳住心神。
许是做了母亲,尚玉华倒是在交锋中看出来了柴英秀的“虚”,心内松了口气。
晚饭用完,尚玉华领了方小博去烧洗脚水,留下母子三人说话。
窝在伙房,方小博有些不乐意:“阿妈,有什么不能让我听的吗?椒椒也在啊!”
“可椒椒是大人了,椒椒十九岁,你几岁?等你十九,你也可以。”
尚玉华镇压住小皮猴。
堂屋中,气氛像是打了霜,叫人牙齿想打个寒颤。
方秋椒看看方夏,再偷看两眼柴英秀。
最后她忍不住开口:“阿妈,你别生气了。”
“我生气有什么用?绝食才有用。”柴英秀一句话点了两头小倔驴。
方夏脸上一红:“阿妈,你说椒椒就说椒椒,揭我的老底干嘛?”
方秋椒瞪向方夏。
方夏瓜!这么推锅过分了吧?!
方夏清亮的眸光扫过来,理直气壮:“都怪椒椒不懂事,阿妈你骂她吧!”
方秋椒:“……阿妈,你骂我呗,别不理我。”
柴英秀轻哼一声:“我说的就是你们两个,胆子大得不行,偏偏还一个比一个死心眼。一个闹绝食,一个又闹着做生意,可真厉害啊!”
方夏摸摸鼻子:“我那也怪小妹。”
柴英秀瞪他:“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不会生她的气了,主意倒是打得好。”
柴英秀转头,开始跟方秋椒算账:“别以为我们这儿风气好就胡来。做生意挣钱,别人就不知道吗?知道又为什么不去呢?那是别人知道小心、谨慎。逞风头的那么多,都被严打了!”
方秋椒小声:“和卖菜也差不多啊。”
除了卖菜外,村里人偷摸去城里卖鸡,卖鸡蛋,那也是常见的事,只是大家都低调。
湖市和别的城市不一样,这块地方虽然不大,但有河流直通外面。早先最困难的时候,就有人通过河流倒腾吃食。交通的便利,让这座城市有着别样的机会和生机。多年发展,已成暗规则,连方秋椒这等孩子也知道一些不同。
柴英秀听她顶嘴,脑袋一抽一抽地疼:“卖菜是对我们农民的体恤,让大家挣点钱票好过日子!”
供销社购物需要票证,农民可没有那些个票,需要通过城里人的手去淘换。卖菜和卖鸡蛋,就成了那个淘换的途径。
方秋椒声音更小:“也差不多。”
柴英秀被气到,提高声量:“你——”
“我知道错了!”方秋椒机灵地认错,“阿妈,你放心,我肯定不做出头鸟。等有人去做了,我再去。”
柴英秀眉头蹙起,还想再说。
方夏拉住她:“阿妈,我有个法子,保管妹妹安然无恙。”
“真的?!”
方秋椒惊喜地伸手抓住她小哥。
柴英秀也熄了火,看向儿子,甚至心急地催促道:“夏瓜,你有主意,那你快说啊!”
方夏莞尔一笑:“我这个法子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既然做生意赚钱,就让大家一起做。”
方秋椒想到村里人的排斥:“可他们都不敢去。”
“对啊,那些人和我一样,都胆小怕着呢。”
“他们怕什么?怕出事呗,但是如果我们成群结伙地去,人数多到一个村、两个村……无数人呢?那种惧怕自然就会自动化解,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法不责众。”
方夏思路清晰,神色从容:“不是所有村里人都会做生意,我们的目标也不是这个,我们只需要让农副产品的概念扩大。”
“从卖菜,卖鸡蛋,把以前老乡们偷偷摸摸卖的东西,都放到明面上来。好比我们家的竹制品,家家户户都有多的,也很精巧,拿出去换钱不好吗?”
柴英秀若有所思:“这好像也是做生意?但是很简单。”
方秋椒眼眸发亮:“那我们得找个机会,让大家兴起去多卖些别的东西的念头。”
“不会太久。”方夏道,“日子难过的人家多啊!”
物资缺乏,有些人家连孩子都养不起。而生活的压力,会变成让人改变、冒险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