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什么?
该啊。
小兔崽子上辈子赶她出家门的时候那么积极主动,有想过自己其实是个如假包换的太监吗?
耳边依旧反复想起祝有财的唏嘘声,房秋实笑了笑,终于应了一声:“是啊,报应不爽,这才哪到哪。”
祝有财听着一愣,不明白后面那句话什么意思。
不过他定睛一看,房秋实脸上洋溢着一股岁月静好的安宁感,他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别看房秋实搞稻田蟹时被晒黑了一点,可岁月对她非常温柔,都三个孩子的妈了,说起来也二十六七岁了,可看着还是跟二十出头的大姑娘似的,充满了年轻的朝气。
尤其是出国喝了四年洋墨水,浑身上下更有种沉淀后的端庄和大气,那种知识分子才有的书卷气,是他们这种粗人赚再多的钱也学不来的。
这一刻,他无比坚信,房秋实一定早就走出来了,现在的她,一定是真心实意地在帮忙,没有别的盘算。
房秋实要是知道他这么想,一定会告诉他:没错,我是好人,大写的好人。
不信你看着,我还要帮吴雯莉搞铁柱呢。
就算是报答一下吴二哥从小到大偷偷塞给她的一块又一块糖果,以及玉庭被绑架时吴二哥的挺身维护吧。
人字为什么是一撇一捺?
就是要要恩怨分明,有仇恨就报复回去,有恩情,也不能心安理得躺着白白受着,什么都不回报人家。
*
吴雯莉没想到房秋实居然帮她争取了五万块的补偿金。
她拿到这笔离婚补偿的时候,惊呆了。
反复跟她二哥确认了好几遍:“怎么会呢?她不是应该非常恨我吗?”
“莉莉,我早跟你说过,我们和秋实从小一起长大,她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当初叫你别去毁了人家的好日子,你听了吗?现在人家不计前嫌原意帮你,你以后可不能再有别的心思了,知道吗?”吴二哥也唏嘘不已,他没想到房秋实这么能说会道。
每句话都说在了点子上,叫当时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找不到反驳的话来。
她说:“祝鸿来是个随随便便丢个枕头在他脸上都能把他闷死的人,可他好好地活了下来,他这条命是吴雯莉给的。如果不是吴雯莉,你祝有财能放着自己亲大哥不管,跟着我家茂行去挣钱吗?到时候被牺牲的就只能是穗穗了吧?穗穗其实是个挺有眼界的女人,不该被困在这个小地方。不过虽然这几年她也没飞出去,起码把两个孩子培养得知书达理,乖巧懂事。你祝有财动动脑子想想,换个不顾家的女人,能这样吗?所以你们两口子都得感谢人家吴雯莉。”
“再说了,人家就算有点桃色新闻怎么了?起码人家嫁过来的时候是个全须全尾的正常人,结果呢?大姨夫把人家腿弄瘸了,这可是一辈子的祸事,走到哪里都少不得被别人鄙视、可怜、评头论足。光是这一点,你们就欠人家的。”
“至于生了野孩子嘛,这算什么?只能算你们祝家家学渊源了。毕竟有珠玉在前,不是吗?”
“你们要实在对这个孩子有意见,那我问一句,你们祝家让我守了一年活寡的时候,心里有愧吗?难道人家吴雯莉就活该守六年的活寡?人家不是人?没掐死祝鸿来霸占他的家产就算够客气了。这五万块现在买个房子都不一定够!”
“你们要是实在不舍得,那就算了,莉莉,你听我的,你就不离了,这事放到天王老子那里去说都是他们祝家不占理。”
祝大山被她这翻话气得直接背过气去,祝有财却沉思了起来。
是的,人家吴雯莉虽然偷人,那也是正常的生理需求。
再说了,要不是她帮着把祝鸿来照顾下来,被牺牲的真的就只能是穗穗了。
他是舍不得自己媳妇一把屎一把尿地去照顾一个植物人的,可真要是到了不得不舍得的时候,他也不能顶着舆论压力狠心不管。
房秋实说得太对了,每句话都正中要害。
换位思考一下,要是他闺女被人这样糟践,要五万他都觉得少了。
索性再也没搭理祝大山,自己做主,掏了钱。
至于张穗穗,自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吴雯莉是好是坏她都看在眼里。
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谁都有行差踏错的时候,但,光是吴雯莉没有偷偷弄死祝鸿来,反倒是把他照顾得好好的,就冲这,吴雯莉也算是个有血有肉的善良人了。
再说,她还指望跟着房秋实挣大钱呢,这点钱都不舍得,以后怎么处?
这些层层的利益都考虑之后,张穗穗也没有说半个不字。
所以,吴雯莉非常痛快地拿到了五万现金。
以至于她把钱都存进银行去了,还觉得自己跟做梦一样的。
恍惚之余,确实心生愧疚。
第二天就带着吴过去找房秋实赔罪,却被房秋实给骂回来了:“你就作吧,你出月子了吗就到处乱跑?等我去问问二哥,他这个哥哥到底怎么当的!”
吴雯莉哭笑不得,只能抱着吴过回去了。
临走时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是的,二哥没说错,秋实从小就善良,终究是她,辜负了这原本可以和睦相处的青梅之情。
她站在碧水村村口,望着来时的路,暗暗发誓,无论如何,要教吴过做个问心无愧的人,做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第86章.赶出家门(4)曾经赫赫有名的万元户……
吴雯莉跟祝鸿来离婚之后,祝有财便请了个护工照顾祝鸿来。
这事房秋实并不想关心,但是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祝翠莲真的跟祝鸿来结了婚,让祝苗苗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
所以她还是叫陆茂行盯着点祝有财,没事找他套套话,看看接下来想怎么安排。
祝有财为这事跑了好几个部门,民政部门回他,国家没有明确的法律条文禁止服刑人员结婚,但是服刑人员丧失了人身自由,不符合婚姻登记的自由自主这条规定,所以需要他去监狱问问,看看监狱的领导愿不愿意让民政部门的工作人员到监狱里来办理结婚登记。
等他到了监狱,监狱这边又说祝翠莲教唆房冬果犯罪的影响非常恶劣,如果这时候同意祝翠莲结婚,由此带来的社会舆论是他们所无法承受的。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祝翠莲这个人,已经让大家心生忌惮,就算没有明确的法律条文不让她结婚,这事也办不成。
祝有财懵了。
苦哈哈地来找房秋实想办法。
房秋实能有什么办法,她只能劝:“让她在监狱里好好表现吧,争取减刑看看,说不定能提前出来呢?再说了,你娘马上出来了,你大哥也不愁没人照顾,急什么?”
她没说的是,她巴不得祝翠莲出不来呢,就这么耗着,耗到祝鸿来死了最好。
一个整天躺着,什么事也做不了的废物,指不定照顾他的人一个疏忽,他就一命呜呼了。
到时候祝苗苗依旧只能是没名没分的野种,想想就解气。
至于祝鸿来的那份产业,她就不信了,张穗穗原意眼睁睁看着自己闺女什么都捞不着?
到时候就让刘秀娘头疼去吧。
一个是亲外孙,一个是亲孙女,看她怎么选,最坏的情况,起码也得是一人一半吧?
这么一来,祝苗苗到手的家产怎么着也多不起来。
只要能达到这个效果,房秋实心里憋着的那口气就能平息不少。
不过明面上,她还是要做个好人,免得落下把柄在人手里。
半个月后,刘秀娘当真出狱了。
被关了这么些年,忽然被放出来了,她还有点不习惯呢,到了家里也不跟人说话,就往那一坐,像个精神不正常的痴呆人。
祝大山的身子也快不行了,要不是为了等她出狱,指不定上次中风就去阴曹地府报到了。
好容易熬到了她出狱,老夫妻两个见了面,没有两眼泪汪汪,有的,只是一声又一声的叹息和埋怨。
他埋怨她:“你说说你,家里那些钱还不够你用吗?至于弄那么多假|钞?进去关了这么多年,我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她回过神来,也埋怨他:“还不是因为你把钱抓得太紧一分都不舍得给我?我也是为了在人前充充门面。”
这么一开始埋怨,两个人很快吵了起来,以至于上头后动手推搡起来,刘秀娘情绪激动,一时错手,把祝大山推桌子角上去了,后脑撞上去,咣当一声,当场人就没声儿了。
刘秀娘吓得不轻,在院子里咋咋呼呼喊救命,可这会儿张穗穗还在地里帮着看龙虾和水芹呢,哪有功夫在家里伺候这么一个心术不正偏心没救的恶婆婆?
只有田甜前夫家里有人在,听到声儿出来帮忙,把人送进卫生所后,祝有财才赶了过来。
急得在那直埋怨:“娘,你说说你,一出来就把爹送医院来,还能不能好好过日子了?”
刘秀娘听着儿子的指责,心里很是不痛快,不但没有自责和愧疚,反倒是埋怨起祝有财来了:“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那年被房秋实骗出去跑买卖,至于你亲娘被抓的时候连个救命的人都没有吗?啊?我受了这老些年的罪,你看过我几回?啊?你现在出息了,不但没把房秋实这个贱人给踩死,反倒是成了她和你表弟的跟班儿了?我养你有什么用?我不如养条狗!”
骂着骂着,刘秀娘就委屈得在走廊里哭出声来,刚嚎了两嗓子,老知青就出来了,直接下了病危通知,让他们准备准备,去镇上西街的棺材铺子赶紧定制棺材去吧。
刘秀娘一听,更加如丧考妣起来,口口声声,都是房秋实这个扫把星害了他们全家。
等陆茂行出于亲戚的情分过来看了一眼,听到耳朵里的全都是不堪的辱骂和指责,直接恼了,提起刘秀娘的胳膊,把人拎到了医院后院那,随后转身,直接把走廊门关上。
眼不见为净。
祝有财挺过意不去的,还想解释点什么,陆茂行不爱听,直接摆摆手:“你赶紧去定棺材吧,我在这里等着,万一要交费,我先帮你垫着。”
“哎,那我去了,表弟,我娘关糊涂了,说话不过脑子,你别往心里去啊,也别说给弟妹听。”祝有财还是不太放心,他知道陆茂行再生气都不如房秋实生气的后果严重,毕竟陆茂行听他媳妇的。
陆茂行没回答,开什么玩笑,他就算不是个碎嘴的人,也不可能特地帮着刘秀娘隐瞒的。
只要他媳妇问,他就说,不问就当没听见,免得他媳妇知道了闹心。
只是他没想到,今天房秋实没在家,而是和张穗穗一起在地里给龙虾称重呢。
所以祝有财这边拜托厂里的小赵去通知张穗穗过来的时候,房秋实也得到了祝大山病危的消息。
她本来不想过来的,不过她料想祝大山弥留之际大概会想见她一面,她得来一趟,给祝翠莲上最后一次眼药。
她猜得不错,祝大山就是一根即将被风吹灭的残烛,老知青已经放弃治疗了。
她和张穗穗赶来的时候,祝大山已经回光返照了。
正撑着最后一口气,跟陆茂行闹着要见房秋实。
陆茂行转身的时候房秋实走了进来,她站在祝大山面前,面带微笑:“大姨夫,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秋实,这么些年来,你还是不肯原谅我是吧?”祝大山听着那明显带着嘲讽的笑,只觉得自己失败透顶。
房秋实没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大姨夫临终前没有什么要交代的吗?大姨夫,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跟我说家和万事兴,多谢你的教诲,你看,我和茂行现在把日子过得多好啊。所以,大姨夫你难道不怕你走了之后,有财家里和不起来也兴不下去吗?”
“秋实啊,你是个文化人,想说什么不用跟我弯弯绕绕。不过我也听得出来,我懂。”祝大山说两个字就喘一喘,好像死神已经掐住了他的咽喉,他已经没有几句话能讲了。
他的脸上,浮现着一片将死之人才有的神光,有点亢奋,也有点癫狂,他忽然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一手攥着领口,试图从死神手里再抢夺一点时间回来,一手扒着病床边上,想靠房秋实近一点,再近一点。
扪心自问,他从看上这个姑娘的第一刻起,就坚定了让她做自己儿媳妇的决定。
他祝大山虽然也有行差踏错的时候,但是他看人的眼光还是准的,他知道,她一定是个可以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的好女人,有这样的儿媳妇帮他守着家,他挣下来的家产才不致于被祝鸿来这个窝囊废给败没了。
可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祝鸿来不听他的。
他悔啊,悔得肠子都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