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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沈池坐在律师所里,面带轻松的笑容,签署着相关文件,坐在他对面的几个男人却是一副想杀了他的样子。
这些公司里的老人——实则是一群狼狗,妄想在沈池的父母意外过世后吞掉整个沈氏,却不想被他们轻看的沈池处心积虑的花两年多的时间设了个大局。然后他们不负沈池所望,一脚踩进了他的陷阱里,反被沈池将了一军。
将沈氏的股份全数收回,这是沈池棋局上最重要也是最必要的一步。
随后,他准备把收回来的好东西都“孝敬”给沈恬。
他的父亲和他的大伯都是各自开公司的,但走的路却截然不同。沈池的父亲走的是房地产起家,他的大伯却是活跃在医疗行业——总之沈池希望沈恬能够处理好自己送她的这份“礼物”。
不过后面的事…沈恬知道之后究竟会怎么想又有什么样的反应,大概也与他无关了。
他是不会知道的,不过,他也不在乎了。
“沈池,你不得好死!”
那些狼狗签下名字后,愤恨的对沈池下了诅咒。
沈池起身,懒懒的伸懒腰。随后他准备离开这里,对他们笑道:
“下地狱去吧,你们这群老杂种。”
三年多来,沈池还是头一回心情美妙的让他想起飞。
“沈池,你回来啦!”
沈鱼见沈池上了车,蹭了上去。
他今天很开心,因为沈池出岛办事时带上了他,还答应带他出去玩。
“嗯。”
“少爷,接下来要去哪里?”驾驶座上的林沛问道。
沈池转头去看沈鱼。“你想去哪玩?”
“唔,我想想……”
林沛忽然又对沈池道:“少爷,今晚回岛上还是留在城市?”
“城市吧,小鱼不是要去玩吗,估计玩完也很晚了,懒得赶回去。”
“好的。但是,少爷…您的房子还在整修。”
沈池顿了一下,才想起来上次他在这边的房子里过了一夜,突然闲的蛋疼的觉得想把房子改造一下,就立马让人联系工程队整修了。他“哦”了一声。“差点忘了。”
“嗯,那今晚就住酒店吗?”
沈池皱了皱眉。对他来说,再高档豪华的酒店也让他觉得脏。
他正打算要不就辛苦点赶回海岛时,沈鱼突然道:“沈池,我,我游乐园跟看电影,都想…”
他怯怯的征询沈池的意见。“可以吗?”
沈池没想就答应了。
指不定以后还有没有机会陪这条鱼出来玩,既然来了就让他玩个痛快算了。
林沛立马道:“既然这样,少爷,今晚就留在城市吧,明天要去别的地方玩也方便些。我知道您的个性,不想住酒店的话…”
“要不,”林沛的语气变的小心翼翼。“今晚,我们就回老房子吧?”
沈池沉默着系上安全带,面无表情的靠在椅背上。
近乎有半分钟那么久的时间,沈池淡淡的“嗯”了一声。
“那就回那吧。”
沈池已经不记得自己在游乐园和沈鱼都玩了什么了——只记得自己陪他玩了十二趟过山车。当他回到家里时,已经飘飘然,赛似活神仙了。
“啊,这也是,沈池的家吗?”
又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大房子,沈鱼进了门就开始这跑跑那跑跑的,哪里都让他很好奇。然而最让他奇怪的是,大厅的一面墙上蒙着一层布。
沈池没理会沈鱼,只是点燃了一根烟,叼在嘴里上了二楼。他本来想直接回到房间里洗澡休息,脚步却不听使唤的来到了琴房。
三年多来,他是第二次回到这里。
沈池在钢琴椅上坐了下来。
他一只手夹着烟,另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合上的琴键盖。虽然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但这里每天都有佣人定时打扫,许久未被弹奏的钢琴一尘不染。
就好像是它从未荒在这里一样。
就好像弹奏它的主人仍在一样。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楼下,沈鱼好奇的在盖着布的墙前停住。
“林伯伯,请问,这是什么呢?为什么要,盖住呢?”
“啊,这些啊。”
林沛走到沈鱼的身边,看着眼前的墙。
“这些,都是老爷和夫人的照片。”
“嗯?啊,是指,是沈池的爸爸妈妈吗?”
“是的。”林沛点点头。
沈鱼问:“林伯伯,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可以…反正,少爷现在也不在这儿。”
沈鱼掀起了布。
果然,布底下镶在墙上的全是沈池父母的照片。沈鱼再次仔仔细细的看着沈池的父母——原来沈池的眼睛和鼻子是遗传自父亲,而漂亮的唇形则是遗传自了母亲。
除了一些沈池父母的合照,也有
', ' ')('不少沈池和父母一起的照片。
沈鱼的手抚上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沈池模样很接近现在的样子,估计不算太久之前的照片,他站在父母中央,笑的很灿烂。
沈池的笑容从来就不少,但沈鱼第一次看见沈池真正代表快乐的笑容。
“啊,那是少爷中学毕业时拍的照片。”
林沛笑了笑,目光却露出了哀伤。
“说起来也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想想还是很让人怀念的。但是自从老爷和夫人过世之后,少爷就把这些照片全部遮盖了起来,另外买了房子搬出去住,一副再也不回来这里的样子。”
沈鱼的手伸了回来。莫名的,他的心里好像也突然充满了难过。
楼上忽然传来钢琴声。
沈池的手抚摸着琴键,指尖仿佛自然而然的就在琴键上跳起舞来。
沈池会弹钢琴,但没有请过家庭教师,他的钢琴是沈修恺教会他的。
他的父亲非常喜欢弹钢琴,沈池也曾问过他为什么喜欢,得到的理由倒也简单,因为他的母亲池颖喜欢。沈修恺爱惨了他的母亲池颖,就连给唯一的宝贝儿子的名字都是各取了彼此的姓。
沈池毫不怀疑,自己可能的确就是父母的一个倒霉意外。
小时候他就总是在父亲弹琴的时候坐在他的腿上。
沈修恺会温柔的握着他的手,教会他认识和熟悉每一个琴键。沈池自认不是个有什么音乐细胞乃至艺术细胞的人,但他的确学什么都快,日复一日在父亲的影响下,他学会了弹琴。
曲子从沈池修长的指尖下倾斜而出。
这是沈修恺谱的曲,据他本人表示,当年他就是用这首曲子捕获了池颖的芳心。每当他说起这件事,池颖都会笑着去锤沈修恺的肩膀,让他别在孩子面前说大话。
沈池不太记得那些细节了。
唯一记得的,是那些阳光灿烂的午后,他坐在父亲的腿上,靠在父亲的怀里,一起抚摸着现在他眼前的这部钢琴。
父亲的心跳声,手心传来的温暖,温柔的嗓音,让沈池觉得这单调的只有黑白两色的琴键仿佛都变成了彩色的。
沈池的过去,充满了美好。
他从来都不缺乏美好和温暖。
幽默却又可靠如山一样的父亲。
温柔似水美丽如玉一样的母亲。
待自己如亲生儿子一样的大伯夫妇。
疼自己像疼爱生命一样的堂姐姐。
沈池只是太明白,温暖和美好终究都会失去,而这一切又无法改变亦无法逆转。
就像他中学时养在窗台上的那盆花开的很美,终究还是枯萎了。
就像他孩童时养的一只灰色小兔子格外的可爱,终究还是死了。
就像他的爸爸妈妈,终究…还是离开了。
如果太沉溺于这些不知何时会消散的美好,失去那刻只会使他如同输的措手不及,狼狈不堪,又或许那些失去带来的痛苦会把他挫骨扬灰也说不定。
父母离开时,他沉默安静的办完了他们的丧事。
沈池想,他是非常难过的。心里痛的其实像是要随时把他整个人都瓦解掉——他希望自己能用眼泪来排解那种要把他压死掉的痛苦,可他就像是泪腺被堵住了一样,怎么都流不出一滴眼泪来。
直到今天。
不管他是如何的难以入眠,不管他是如何从恶梦中惊醒一次又一次,他依然无法流下半滴眼泪。
他无法哭泣,就仿佛他的伤痛似乎永远都好不了。
父母的照片也许永远只能像现在这样被掩盖起来——至少在他学会落泪之前。
沈鱼循着琴声来到了琴房。
弹琴的沈池美好的让他着迷,但他却觉得心里沉闷的无法呼吸。人鱼生来就有被天使吻过的嗓子,他们对于音乐旋律的敏感度远在人类之上。
沈池弹得曲子很轻快。
沈鱼却觉得一阵又一阵很浓重的悲伤压的他的内心快要喘不过气来。
沈池的内心……
全都是悲伤。
旋律戛然而止。
沈池沉默着,旋律停止的那一瞬间他毫不犹豫的又把琴键盖合了上去。
像被盖住的父母的照片,像被他自己埋葬起来的那些记忆。
一切都好像随着被合上去的琴盖又一起被深深的掩盖起来。
沈池不想强迫自己学会流泪,他同样不强求自己能够痊愈。
他不需要痊愈。
他只需要做他该做的事就足够了。
他要让魔鬼回到属于他们的地狱里去。
“沈池…”
他站起身来,看见了面前的沈鱼。
沈池突然自嘲的想,自己这样的也是魔鬼吧。
那就一起下地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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