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夹了春饼蘸上浓香的酱汁,入口香酥脆滑,余香绕口:“好吃啊。”
君尽瞳又给我夹了几张,生怕我吃不饱似的,他自己夹了个饺子,尝出两块小蜜枣,愣住:“放蜜枣做什么?”
没想到他一筷子试出了大奖,我笑着道:“当然祝你新的一年甜甜蜜蜜,蜜枣般的如胶似漆。”
“如胶似漆……”他反复咀嚼这个词,末了,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吃着正香,官官和花采子一路打闹过来。
一进门,花采子便假装抽搭几下:“奴家好心好意要带小公子下山,你瞧你们家这个婢女给奴家掐的。”说完抬起青紫一片的胳膊,狐妖般的媚眼快要滴出几滴泪。
“小主子不能下山。”官官态度很强硬,来回就这么一句话。
君尽瞳不闻不问地看他二人斗成一团,还是小呆瓜略微失望的问:“我当真不能下山了吗?”
我也问官官。
官官冷下脸,有点铁面无情的味道,自从我救下小呆瓜后,她便很少对我抬出这般神色。可能这个问题,问到她心坎里去了,她默不作声地收拾好碗筷,转身出了门。
小呆瓜拉着我的手,悄悄问我,官官是不是生气了。
可我却觉得,她是在忌惮什么。
能让官官忌惮的可不多啊。最起码君候和君尽瞳放在她眼里,似乎都掀不起什么波澜,唯一一次听她怯弱起来,还是年轻的右殿主到来之时。
傍晚时分,风波又起。裴裴慌慌张张地跑来道:“花公子想偷偷带小主子下山,被官官拦在小筑门口。他二人打起来了,遥姑娘你快去看看啊!”
我慌忙赶到小筑门口,只见花采子和官官打得难舍难分。
小呆瓜不知所措地站在石阶上,见我来了,包了一汪泪:“娘娘!”
瞧这剑拔弩张之际,我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小呆瓜是官官的心头肉,花采子这般明目张胆地动人家心头肉,换做是我,也要剥了他皮的。
我偷偷问裴裴,小呆瓜是不是官官的私生子啊,不然她怎会如此宝贝着。
裴裴有些无语的道:“官官年芳十八,小主子也有八岁了……”
“是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
小呆瓜正值七八岁的叛逆期,还以为是官官欺负了花采子,不由的为他打抱不平:“那那一直以来都孤苦伶仃,只有小花哥哥对那那好。”
“他哪里对你好?”瞧你长着溜圆的大眼睛,难道也是瞎的?
“小花哥哥教我很多东西呢。”他一板一眼的模样让我怀疑花采子给他洗脑了,不然怎么会觉得花采子是在教导他。他分明是要带坏傻孩子!
“你小花哥哥不是好人。”这点我非常赞同官官。
花采子突然抱起小呆瓜飞上树梢,官官二话不说使出小轻功几步踏上去,出手就要夺小呆瓜。
我虽不懂武功绝学之类的,但照她这几步身法来看,可谓功力深厚。更好奇官官的来历。
他二人在树上比划半天,快得让人看不清。
没曾想,花采子这厮的身手不敌官官,瞬息败下阵来,官官紧接着一掌拍上去,直接把他拍得吐血,我觉得这事玩大了,花采子要被打死了,出言道:“掌下留人。”
管管闻言收起凌厉的掌风,抢走小呆瓜,落下地:“如果敢有下一次,别怪我无情。”
花采子抹了把嘴角的血迹,不甘心地飞来扯住官官背后的衣襟,就这么轻轻一扯,发出锦缎撕裂地“呲啦”声,露出她肤若凝脂曲线姣好的后背……还有绘在皮肤上栩栩如生的白芷印记。
我猛地睁大眼睛,认出这种印记是傩娘独有的。
“你是傩教的人?”我的声音泛冷,有股子迫人的力量。我痛恨傩教是日月可照、丝毫不掩饰的。
花采子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傩教的人混进小筑,想对小侯爷做什么?”
君家得罪萧山的事几乎远近闻名,而萧山自然是傩主出身之地,傩教的人潜伏在君尽瞳周围并非好事。这种事我也懂。然而本能觉得,官官虽然防人之心甚重,但从没有害人之心。
官官抱着小呆瓜来不及捂后背,那光洁肌肤在月色下照出淡淡剪影,她的表情变幻莫测,有一瞬间想将在场之人置于死地,然而小呆瓜抚摸她的脸庞,稚言稚语的安慰:“官官不要怕,那那会保护好自己,也会保护好你。”
官官倏然淡了眼神中的戾气,放下稚声稚语的小呆瓜,我将披在肩上的外衣递给她,责怪花采子不该用这种不近人情的方式撕破脸。花采子似乎收起往日的嬉皮笑脸,眉间萦绕着淡淡的冷意:“该说实话了吧。你到底是谁?那那又是谁?你们来这的目的?”
一连串的问题,我都听得脑壳疼:“你非得如此咄咄逼人吗?”
更何况官官压根不会屈服:“我从未加害小侯爷,言尽于此,其他的我不会说的。”
“丫头,嘴挺硬。”花采子亦冷笑。
又是一触即发的氛围,此时有人沉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不远处,君尽瞳覆着青竹白绫,出现在身后。他眉头紧锁,似乎早就清楚官官的身份,当即呵斥花采子的鲁莽:“你今天敢当着我的面伤害我的人,明天是不是就要把祸水引进来了!”
花采子眸光兀的一紧,又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我哪敢啊,公子。”
他平日都唤君尽瞳小侯爷,唯独这次唤了一声“公子”。
君尽瞳听到这句“公子”,也稍稍动容,收起清冷神色,对官官道:“这里交给我。你先带那那回去吧。”
官官咬着嘴唇,领着小呆瓜回去,身影越过我时,一言不发。
“公子……”花采子见官官就这么回去了,有些愕然。
“官官和那那是颜容带来的,我答应要给他们一时安宁。”
“可她是傩教的人啊!”花采子有些急了。
君尽瞳没理他,只让大家绝口不提今晚的事。
这一幕闹得有些清冷,我乐得戳着目瞪口呆的花采子:“叫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没事折腾个什么劲啊。”
花采子显然没心情开玩笑:“你难道不好奇?”
他快变成十万个为什么了,只要有关君尽瞳的事,他跟官官如出一辙的紧张,我不禁发笑:“好奇啊。但大家都有看重的人,你又何必揭人家的伤疤,换作你家小侯爷被人如此逼问,你心里可有半点快活。”
花采子想了一下,募地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望着石阶延伸的山下,内心像被清泉洗过似的澄净:“既然心里都有看重的,就别拿对方看重的不打紧。”
我自小便知,这世间的人情冷暖都是各自为营的,不必强迫自己挤进去,有时远远看着也好。
花采子突然提起两天后的换瞳之事,我说道还有一双活人的瞳仁没找着。
他只是微微一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