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大概是觉得顺心了,当日她辅佐幼子,穿上厚重又繁复的妆扮,沉沉的头饰坠到耳下,压得她身上没有半分女儿娇气。
可无一人正面瞧她一眼。
不过是个女人。
现如今,她懒得再梳妆打扮,一身即将出战的战甲都未脱,就这么走上了这个原本庄重严肃的地方,却也无人再敢小觑于她。
什么礼教束缚。
都成了她脚下的泥泞,踩都不屑于再踩上一脚。
她往后随意的靠了去,一旁的宫女张嘴道:“宣。”
太后微微抬眼,就见朝堂之外,一行脱去武器的士兵扛着扑上白布的粗陋棺材缓步走上前。
太后:“说吧。”
当头士兵挥开战袍,金属片击打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锵的一声。
他单膝跪地:“报!——敌军已全部俯首,叛王尽被斩首。”
太后:“后头是什么?”
士兵:“从敌军那儿抢回来的战利品——皇上的遗体。”
太后:“大胆放肆!再说一遍,是什么?”
士兵:“回禀太后,是当今皇上的遗体。”
太后忽然停下声音,整座朝堂安静的仿佛还有回声回荡。
她视线在大臣身上转了一圈:“好久没有站在这儿,出现了许多新面孔,都不认识了。”
她微抬下巴,伸手指向一人:“你……说说,这士兵刚刚说什么了?”
那被指之人,是个面容白净的年青人,万万没想到太后会点自己,此时更是脸色煞白,嘴唇失色,从头上那人视线落在他身上起,就没有开始停止哆嗦,抖着声音道:“禀太后,他……他说皇上……”
他咽了口口水。
许是朝堂太安静,所有人都能听到他的吞咽声,他艰难的,好像有人拿刀在他的脖颈之间比划,但最终他还是说了出来:“驾崩了……”
刚说完,他似是耗尽全身的力气,膝盖一软跪了下来。
沉闷的一声,站在离他最近的臣子眼皮一跳,都下意识的觉得膝盖发疼。
太后看着他,神色不知是喜是怒,半晌。
她道:“你叫何名?”
年青人万万没想到太后竟然还不愿放过自己。
他眼神更加绝望:“卑臣……胡清越,都察院御史……”
太后:“……起来吧。”
胡清越:“是。”
他抖抖索索的站起身,就听见太后道:“哀家这一生……孤苦伶仃,嫁给太上皇没多久,太上皇崩,扶持幼小的先皇登上皇位,含辛茹苦为他打理朝纲直至他成年,如今……他也崩了,徒留哀家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语调哀沧,脸上却无半点悲意。
“众爱卿。”她抬起头:“哀家实在悲悖,无以面对,只能托付于众卿。”
她视线一瞭,原本还老成在在的内阁大学士连忙上前:“禀太后,此乃国重,兹事体大,不可……”
太后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哀家没有问你意见,是让你去做,懂吗?”
内阁大学士:“……”
“你要是不懂,哀家可以让懂的人……”太后话语一顿,视线落在胡越清身上。
胡越清:“……”
胡越清:“!!!”
他被太后这隐晦的一个眼神给吓懵了,不由得张开嘴,又哆哆嗦嗦的闭上,接着就听见大学士缓缓道:“卑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