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双手合十:“贫僧悟了。”
穆元咏就又坐了一会儿,等待方丈的下一个问题。
而方丈却并不打算再继续问下去,他说:“贫僧观殿下面相,是大富大贵大造化之人,原本有一些想要劝诫殿下的,担心殿下走得太急,容易不稳,但是如今见到殿下,发现殿下鸿运盖天,所做之事无一不顺遂,所以再说这样的话反倒不恰当。”
穆元咏听得高兴,虽然不怎么相信,但仍旧道:“真的吗?我真是这样……哈哈啊哈哈哈!”
他说:“方丈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的话,这里其实我有一些事情要跟你说了。”
他也是心血来潮,本来是没想到的,看到方丈就想起来一事了,他先抱怨了一下寺庙真的太冷了:“明日我催催工程局,务必早日给你们把地暖铺上……”然后话峰一转:“现在百姓们还是信佛,因为日子过得苦,所以就把期盼放在神佛之上,等以后日子好转,百姓能够靠自己的双手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你们的作用就没有那么重要的时候,成为想要就来拜拜的那种,你们又当如何自处呢?”
穆元咏说:“其实,并不是我要去排挤你们,我是说,我所做的一切其实是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人们的现状,当然是往好的一面进行的,但是方丈你们能不能适应那个逐渐变好的世界,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呢?有一句话说得是物竞天则,适者生存。”
“这句话吧,我有一些地方不是很赞同,因为理念有一些过于直接了,但是在这里,换个思考的方式就是,方丈,你们到底能不能跟着我的改变反过来改变你们自己去适应未来的世界呢?”
方丈先是一愣,然后看着穆元咏半天没有说话,他忽然莞尔,轻轻磨砂自己手里的佛珠:“本来今日应是贫僧对殿下讲经,结果如今反倒反过来成了殿下对贫僧讲理了。”
穆元咏就说:“我也就是这么一想想,固然有说得不当的地方,你也不要怪罪,也是因为你先前问我的问题,让我想到这么件事情吧……其实呢……”
方丈看着穆元咏的表情,就道:“殿下,你是不是已经有办法了?”
穆元咏说:“我也就是这么一想想,也不知道能不能行……我觉得毕竟佛教还是有很多好的东西的,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啊,一些好的东西还是应该留下来的,要不要给你们一些特别的保护,但是又担心这一特别会养大你们……不行,这事情我还是要仔细想想。”
方丈笑了起来:“知道殿下是这样的想法,贫僧就不担心了。”
穆元咏咦了一声。
方丈就说:“就像殿下所说的,如果佛教真的不能适应那个反倒变好的世界,那佛教就不应该存在这么多年了,佛教的存在并不是非得伴随苦难而生,虚妄的极乐比不上真实生活的踏踏实实,但是苦难的世人太多,只追随虚妄的极乐,而忽视了自己手中的一切,我们其实也是没有办法的。”
方丈又说:“贫僧这些人,还有一直侍奉佛主的人,追求的其实并不是虚妄,而是殿下嘴里的那个世界,所以只会更好,不会更差,只是因为现实没有,我们才能次而求其次。”
“殿下实不必为此担忧,这算不上佛教的劫数,如果真算上,那也是佛教该当此一劫。”
第107章辉辉朔日(8)
从寺庙回来前,穆元咏为孔稷求了一根平安香,这根香足有拳头那么粗,可以燃好一阵子。
穆元咏说:“希望下一次来的时候,它还在这里。”
他说是这样说,等走得时候交代方丈要记得快要熄灭的时候要换。
孔稷觉得他这幅斤斤计较的样子有一些丢人,所以后面就没有跟他一块儿,在寺庙外等着穆元咏,直到他出来,才道:“你一边说要等这柱香,一边又让人换。”
穆元咏道:“谁又知道下一次来会是什么时候呢……走吧,该回去了。”
这一句该回去了,不仅仅只是从寺庙回去,而是该回到京城里去了。
太后最后一道手谕发过来的时间是在除夕前夜,她的手谕很短,短到只有几个字:“玩够了没有?”
然而这短短的几个字背后所代表的却是更加直接的事实。
孔稷说:“太后撑不住了。”
穆元咏点了点头。
他们躲在屋子里面吃火锅,没有参加下属们举办的酒席,腥辣的汤底烫好了鲜嫩的肉卷,他一边拿筷子涮着,一边道:“再如何着急,也得等年过去了再说。”
他说着,哎呀一声:“肉好了,你吃吗?”
孔稷却有些不想回京城,回京城自然做不到如今这个自在,他现在身体也已经恢复,回去又要另外像个理由搪塞过去。
穆元咏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就笑他:“好好吃,想那么多做什么。”
孔稷看他这么淡定的模样,想要生气,又不知道该气什么,半晌说了一句:“你倒是想得开。”
“做得那么多的准备,说放就放下了?不是说要弄电吗?”
穆元咏道:“那也没办法,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不回去把他们这些人给折腾明白,总好过后面给我们使绊子吧。”
他说着,又涮好了一片肉:“吃,该吃就吃。好好的除夕夜就不要提这些扫兴的事情了。”
孔稷叹了一口气:“你说得有道理。”
他夹了一片:“你别老只顾着给我涮,自己也涮着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