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想摆脱家庭的影响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就算他离开了父母,还是留下了那份怎么也做不到最好的焦虑。
章清的呆只发了一小会儿,出租车就在咨询室楼下停下了,章清只好不情不愿地打开车门,深呼吸了一口。
“走吧。”周南琛说,“我送你上楼。”
“那你呢?”章清扭头看他。
“我怎么了?”
“咨询得五十分钟呢。”章清叹了口气,“你……难道就在这等着吗?”
“没,我跟朋友约了吃饭,要在这边吃顿大餐。”周南琛一本正经地说道。
章清一愣,“你不是刚吃过早饭了吗?”
对上周南琛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章清才意识到,他又在说瞎话骗自己。
“你这人有劲没劲啊?”章清一阵无语。
“你赶紧去吧,别操心我。”周南琛笑道。
“鬼才操心你,神经病。”章清翻了个白眼,朝走廊尽头走去。
“看得清吗?”周南琛在他背后喊了一句。
“不用你管!”传来了章清被回廊放大的声音。
周南琛笑了笑,走下楼,在门口的花坛上坐下,从口袋里摸出根烟点上。
一滴雨点落在了绿化带的叶片上,接着陆陆续续的响起了小雨淅沥沥的声音。
他以前就喜欢时不时地逗章清,就算被骗过这么多回,他也每次都会相信,傻乎乎的,很可爱。
章清推开咨询室大门朝里面张望着,只凭视觉他根本无法分辨出医生在不在屋里,直到对方出声后他才有了个准确的定位。
“章清?”医生的声音传来,“过来这边,能看到我对面的沙发吗?”
“差不多。”章清松了口气,半摸索地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了。
给他做咨询的这个医生姓陈,名字里有一个生僻字,他费了半天劲也没能记住,干脆放弃了,就叫陈医生。
陈医生上次给他的印象其实不坏,柔声细语的,挺亲切的。但今天不知道是不是章清的错觉,总觉得她的声音很紧绷,也没了那种温柔。
“你前两天就该过来的。”她说道。
“不好意思。”章清有点心虚,“实在是工作太忙了抽不开身。”
陈医生叹了口气,“最近眼睛有什么变化吗?”
章清想了想,摇了摇头,“没什么变化,就……还是那样。不疼不痒,只是看不清楚。”
“没有好转的迹象?”
“暂时没有。”
“也没有更恶劣?”
“嗯,也没有。”
陈医生不说话了,章清听到笔在纸上唰唰写字的声音。他也不知道该把眼睛放在哪儿,只好盯着自己沙发扶手。
陈医生沉默了一会,把手里的资料放在了一边,“章先生,我能问您一件事吗?”
“什么?”章清一愣。
“你是不是有焦虑症史?”陈医生抬起头。
章清不说话了,眼神也移开了。大概是这个反应让陈医生的声音微微拔高了,语气里的愤怒不言而喻。
“你上一次来的时候为什么不跟我说?带你来的经纪人填表时也完全没有提到过这一点。我当时应该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来访者以前所有的心理和生理病史都必须详尽地写在档案上,隐瞒病情会影响到我的治疗方案和预计疗效!”陈医生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对不起。”章清只好道歉。
“你应该知道你的情况本来应该住院治疗的,是你的工作性质特殊,再加上你经纪人跟我苦苦哀求,我才没有把你转给别人。”陈医生的语气加重,“而且你隐瞒的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小病,是重度焦虑症!如果不是我前几天随手调查了一下你的病历,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下去?”
“不是,您听我说,我真的没那个意思。”章清赶紧解释道,“我经纪人没有填表也不是故意要瞒着您,她是……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
章清点点头,叹了口气,“她不知道我以前有焦虑症。”
陈医生的语气听上去冷静一些了,“这么大的事,重度焦虑症,你没有告诉过她?”
“没有。”章清很勉强地笑了笑,“主要是我最近一年都没有犯过了,药也没在吃了,就没想过要把这事告诉别人。”
陈医生皱了皱眉,“所以你现在身边的人都不知道?”
章清摇了摇头。
可以的话,他真的一辈子都不想提起那段经历。
陈医生又沉默了一会儿,章清听到他翻动资料的声音,“你被确诊焦虑症是在五年前,然后持续了三年,才开始慢慢好转的,是吗?”
章清沉默地点了点头。
“你是什么时候不再吃药的?”
“去年。”
陈医生点了点头,“那么从你被确诊到完全停药,一共用了四年左右的时间,是吗?”
章清又点了点头。
陈医生又沉默了一会儿,在纸上写了几笔。章清被这种氛围压得喘不过气来,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不过了,像只被钉在木板上的蝴蝶,供人观察研究。
“那时候,你应该是在上大学吧?”陈医生又开口了,大约是注意到了他不自在的状态,语气放缓了几分,恢复了心理医生职业化的柔和。
“是。”但章清的神经并没有因为她语气的柔和而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