禤晓冬道:“也没有,快一个小时这样吧,要吃年夜饭了。”他弯腰把盛无隅抱扶起来,替他梳了下有些凌乱的头发,盛无隅微微侧身,亲昵地在禤晓冬肩上蹭了蹭:“我睡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禤晓冬道:“去厨房帮忙煎了一条鱼。”
盛无隅笑了:“我知道了,我爸昨晚三更半夜在群里发了一条大鱼,说是在水库钓的,那么大鱼,老王又休假回去过年了,没人会整吧。”
禤晓冬抱着他坐上轮椅,替他整理衣物:“嗯,其实就是需要耐心,煎鱼是需要长时间的耐心的,尤其是这么大的鱼,不好煎透。”
盛无隅笑了:“其实可以切块煎的,肯定是嫂嫂她们想着一定要有一条完整的鱼做年夜菜压轴的,但谁想到我爸钓的那只鱼那么大——其实不需要这么执着的。”
禤晓冬道:“挺好的,坚持一些小传统会让人感觉到家的氛围。”大年夜全家聚一起吃一顿饭,放放鞭炮,年夜饭一定要有鸡,一定要有鱼,长辈给小辈压岁钱,小辈给长辈拜年,大家都要说吉祥话,热热闹闹,和和美美的。
这些东西的确都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很多家庭基本也不太坚持这些,林家……是个非常务实的人家,林家长辈都在国外,自己母亲其实是借双胞胎上位,每年过年,林若飞大部分时间在国外,林亦瑾就回他外公外婆家过年,一般就剩下他一个人在家里,司机保姆都休假,他一个人做饭看着电视度过。和爷爷过的时候,倒是给自己塞过红包,但祖孙两人都是话少孤僻之人……部队里,大部分时间都在执行任务,还经常在国外……
他推着盛无隅出了走道往前厅去,才靠近前厅就听到前面传来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之间还夹杂着盛磊磊和盛乐乐,盛喜喜等人的大笑声。他还真的是第一次过这样充满了烟火气和世俗幸福感的大年夜,感觉还真的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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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溪市浅水乡浅水镇,忙碌着过年的村民也在放着鞭炮,没有注意到路边还有车开过。
一辆白色的越野车一路开到半山,停在了寂静农场外。
冬日天黑得早,林亦瑾坐在车里,看着天渐渐黑下去,风吹过寒山,树木凋零,草木枯折衰败,远处的鞭炮声声,此起彼伏,只有农场安静得仿佛没有人一般,仿佛完全独立于世外,孤寂安静。
他也在想过去的许多年,他曾经和禤晓冬是同一间宅子里头熟悉的陌生人。每年过年他还能回夏家,他呢?他一个人在那空寂的宅子,大概早已习惯了吧?
便是他们好的那两年,过年他也从来没想过要把禤晓冬带去夏家过年,大概从一开始,他就是那样居高临下地对着禤晓冬,禤晓冬从来没把自己当成过可以依靠的人,也因此毕业那年才坚持不肯和自己出国。
他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样子的生活呢?
也是这样一个人在这小小的冷清的农场,远离世间吗?
他愿意来陪他,这一次过年,以及以后的所有岁月。
林亦瑾终于下了车,从车后座拿了些礼物下来,去农场门口敲了敲门,终于感觉到了不对,从木扎的篱笆可以看到里头的菜全收了,天井干燥,仿佛空无一人,猫和狗都不见,鸡笼里也没有鸡。
禤晓冬不在?他能去哪里?
一股恐慌忽然涌了上来,林亦瑾拿了手机出来,他知道禤晓冬早已拉黑了他,换了张卡,拨了过去。
禤晓冬刚刚和盛家人用过饭,正在前院看盛磊磊他们在点花炮玩,满天井里全是转着的遍地菊,盛磊磊几个人笑得动静十分大。手机震动,他有些奇怪,接了电话起来:“喂?”
林亦瑾直截了当地问:“你不在农场过年吗?”然后他听到了那边传来的鞭炮声和笑闹声。
禤晓冬并没有听出是谁,只是凭着本能回答:“我不在农场,你是谁?”
林亦瑾迟疑了一会儿,对面那里的世界是热闹的,禤晓冬是在哪里过年呢?
禤晓冬感觉到对面反常的沉默,又看了下号码显示是静海市的,他在静海市的朋友屈指可数,褚若拙已经给他发过短信了,这个陌生人……他已经反应过来对面是谁了,他问自己怎么不在农场过年,难道他现在在自己的农场?
他挂断了电话,看到对面盛无隅刚把手里数支金线菊点燃,仿佛手里开了一束绚烂至极的花,他对着自己摆了摆花示意,璀璨轻柔的烟花烘托得他眼睛笑意盎然。
他走了过去,没再理会那挂电话。
林亦瑾手里捏着手机,心乱如麻,在他的认知里,禤晓冬家庭简单,人际关系简单,又一直一个人住在农庄里,他能去和谁过年?朋友吗?褚若拙?难道……盛家?不像,就算他们愿意,他觉得禤晓冬也不是那种会愿意会和一群陌生人一起过年的性格。
那他去哪里了?一个人出去旅行?除夕夜还不会有活动啊,大部分人的除夕夜都是在家里……
手机忽然响了,林亦瑾接起手机,口音冷淡:“喂?”
对面却是传来林亦瑜的声音:“大哥,爸爸刚才头疼晕倒,我们在医院了,医生让赶紧检查,说拍片子出来不太好,怀疑脑子里有东西。”
林亦瑾一怔:“哪家医院,我回去。”
他上了车发动车子,深深看了眼暮色中冷清的农庄,不知为何忽然感觉到了疲惫,一种不祥的预感陡然生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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