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也会大胆地揣测,秋辞愿意和他说这些,是不是也是因为喜欢他?
可秋辞又说:“我的怀旧和你的怀旧可能不一样。”盛席扉能听出他说“可能”就像他说“还行”,只是一种语气,心里实际是确凿的。他追问哪里不一样,秋辞就只是笑笑,不肯说了。
这时候盛席扉就觉得秋辞是一道他见过的最复杂的题,拨开一层迷障又露出新的迷障,他怕自己永远都抓不到出题者的意图。
秋辞看电影会哭。
这不是他发现的,而是显然地摆在他眼前。秋辞完全不掩饰自己会因为看电影而动真感情。他以前觉得男人掉眼泪是件极其丢脸的事,但是看见秋辞哭就没有这种念头。他先想到自己喝醉酒后在秋辞面前哭过两次了,那才真是丢人,继而想到秋辞没在他面前真正地哭过,好几次他都担心秋辞会哭,可实际并没有。秋辞只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候掉眼泪,在电话里唱歌那一次;第一次做x的那次。
秋辞说那是生理眼泪,他不信,因为后来他们做的时候秋辞都没再哭过。又撒谎。
“看不进去吗?”秋辞说的是电影。
盛席扉诚实地点头,一开始还努力去了解秋辞喜欢看的电影,后来发现那些慢节奏的电影实在不如秋辞好看。
他没说出口,秋辞却像听到了,抿嘴笑起来,用遥控器关上电视,攀着他的肩膀坐上来。
他已经学会提前备好安全套,学会耐心等秋辞在浴室里做准备,学会什么时候用力,什么时候温柔,什么时候快,什么时候慢。他们每晚都有些变化,秋辞喜欢在不同的地方,沙发、床、吧台,甚至落地窗前,同时表现出极致的保守与开放。有一次他们接吻时忘了拉窗帘,他发现后忙心惊地把窗帘拽上,同时更心惊地意识到秋辞应该是早就发现了,接吻的时候眼睛看着窗玻璃。起初他以为秋辞是在走神看外面,可城市的夜空有什么好看的?后来他发现屋里亮而外面黑时,窗上的人影比外面的景物更清晰。
秋辞像是在拓荒,同时遵循固定的步骤,每晚都和第一晚一样:绳子、浴袍、漫长的接吻与抚摸,还有,秋辞永远都要先在上面。这让盛席扉感觉像是一个程序每晚运行一次,每次都得出相同的结果。
这一般说明机器是稳定的,程序也是稳定的,并且每次都使用了相同的参数,和第一次相比没有变化。
第74章 徐东霞打电话
六月底的时候,盛席扉帮秋辞搬了家。新家面积小一些,盛席扉问秋辞要不要舍一两件家具,他的家具都是大块头。但是秋辞一件都舍不得丢,包括那个曾经想扔的沙发,全都搬来了。
新家显得挤了很多,但都是旧物,倒也亲切。只是没有厨房。
秋辞觉得自己有咖啡机、冰箱、微波炉和洗碗机这几样电器就能活了,盛席扉也不催他,正好让他多去自己那边吃饭。
不过他们也不是每天都和室友一起做饭,盛席扉在秋辞的空厨房里搭了一个简易灶台,两人偶尔在这边做饭。他擅长炒菜,从他爸那里学来的手艺,秋辞不爱动火,但刀工好,两人配合着,比四个人一起还省时间。
搬家前,盛席扉每晚过来都和室友们说是要帮秋辞打包。搬完家干脆什么都不说,室友们单纯地替他找好理由,认为他是贪图秋辞家的床睡着舒服。
公司那边,他一拿到资金就立刻调整了公司重心,盈利部分做完当前的项目就不再接单了,全部精力都用来搞研发。他终于能全心全意搞ai芯片了,不是卖ip,而是真正要做出芯片,已经找好应用场景,只是成败要等两三年后才能见分晓,有几分破釜沉舟的意思。
峰峰私底下跟秋辞长谈过一次,说别看盛席扉整天笑呵呵的,其实融资成功以后他反而压力更大了。“他早就想全力去搞ai芯片,趁着新技术的窗口还没完全打开,靠技术占上一席之地。他还有一些情结,觉得我们中国的芯片一直被人掐着脖子,憋屈得很,他就想趁新技术刚起来的时候弯道超车。但是你也知道,新技术风险太高了,研发周期那么长,技术更新却很快,保不齐哪天又来一场革新,之前就全都白玩儿。要是他就一个人,他肯定就放手去搏了,这哥们儿是我见过的最稳中求险、也是最不在乎钱的一个人。但问题他不是单打独斗,他老觉得是他拉我们出来创业的,就得对我们负责。其实我们都跟他说没事儿,哥几个跟他干了这些年,已经沾了他不少光,脑子练出来了,经验也攒出来了,回头要是真……我是说万一,万一搞不成,哥几个在大厂还混不上个职位了?但他其实一直惦记着之前失败那次,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是我们都看得出来,扉扉这人有时候心里也挺能藏事儿,他就怕拖累了我们……”
说到底还是钱的压力。秋辞帮他和之前没有谈成的几个备选投资人吃了几顿饭,算是留住人脉,之后又帮他和之前一起参与了融资项目的律师约着吃了顿晚饭。以后他要和各种供应商打交道,少不了法律方面的咨询。
这名律师当初是由秋辞引荐的,以前两人共过几次事,彼此印象不错,也和秋辞一样从大公司离职了,如今在一家小律所里扎下跟来。
盛席扉知道自己的公司在这名律师眼里只是一碟小菜,自己那点儿社会关系对方也看不上,人家愿意赴约只是看在秋辞的面子上。
不过帅哥还是吃香的,男律师取向为女,但仍觉得他合眼缘,愿意和他闲谈一场。三人吃饭的时候聊了聊项目,律师话里有夸张的成分,说盛席扉的这个融资项目是他接过的最让人舒服的,创业者有真材实料,投资人也清楚自己的权责。
秋辞小声对盛席扉说:“就是说你不是那种骗投资的大忽悠,投资人也不是控制狂。”
律师闻言笑起来,说avery离开大公司以后,看上去和之前大不一样了。
峰峰也对秋辞说过类似的话,说秋辞回来以后,盛席扉整个人都变精神了,之前天天把自己闷办公室里,也不知道待到几点,结果还不出活儿。
餐桌上的两人同时想起这个,相视一笑。
律师敏感地捕捉到了,却以为两人是工作上联系紧密,不由问了几句,想知道秋辞是不是要当盛席扉的合伙人。
秋辞说不是,他只是帮忙。对方显出意外,又问了几句有关他个人的未来规划。
秋辞目前还没有任何未来规划,他刚刚接受自己现在约等于无业游民的事实。盛席扉在一旁听着他真真假假地说话,有点儿心疼。
从饭局出来,两人直接去秋辞家。他们通常开一辆车,多数时候是开盛席扉的白色福特,福特限号的日子就换秋辞租的奥迪。
坐进车里,秋辞稍显沉默,盛席扉边开车边打量他,问:“是不是累了?”
秋辞转过脸来,“不累,就是话说多了,觉得耳朵里闹腾。”
盛席扉觉得他这形容挺逗。忽然又想起秋辞确实很怕吵:常常两人一出门,他刚要说“真热”,就听见秋辞说“好吵”;堵车的时候他也不说着急,只说老有人按喇叭很吵;一起去超市的时候嫌超市里放的音乐吵;平时车里的广播和看电影的时候,秋辞想要的音量也比他平时习惯的音量低。
盛席扉肯定自己不聋,所以是秋辞耳朵敏感。忽然觉得秋辞很多地方都很敏感。
为了防止自己继续联想下去,他忙问:“那你平时跟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吵?”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那几个哥们儿嗓门大,说着说着话就变成对嚷。
秋辞也想起那场景,笑着颔首:“有时候确实……不过多数时候还好。”
“还好。”
“还好”,在秋辞嘴里是类似于“还行”的用法,得通过语气、神态和场景综合判断。
“真的还好,”秋辞难得为自己做注解,“我觉得吵的时候就放空了,放空就听不见了。”
盛席扉有些惊讶地看他一眼,脑海里飞快闪过无数张秋辞坐在热闹人群中的画面。以前他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这会儿终于有了:秋辞像是身处于真空中。
原来秋辞那会儿是在放空,所以让他感觉秋辞把自己身周的人和物都变成了真空。
“那你以前上班的时候那些应酬也放空吗?”
秋辞笑着说:“怎么可能?那都是工作,哪能走神?”
走神。盛席扉又把这个词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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