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228节</h1>
她着实是当时迷恋,也容易看着移不开眼,但一旦不见了,也就“过眼云烟”了,跟她从前喜爱的任何一样东西没什么两样,放下后也能忘,也能丢脑后——所以归根结底,她还是极致自私,能牵着她心走的,只有她自己,这世上,再没有能叫她真正沉得进去的所在……
这几天她比较挂心的还是荀小匀,因为自那天她从王府回来,就不见小匀。
戏班儿的人说小匀老家出了点事,他回去处理了,那日羊才没放心上;可这么几天了,给他去电话,也频频转入语音,说他忙,稍后再回话。羊想关心帮忙,都没个头绪可咋办……
相府,
梁相亲自下厨,正在做一道“干丝”。
这是一种特制的豆腐干,较大而方,用薄刃快刀片成薄片,再切为细丝,就是干丝了。讲究一块豆腐干要片十六片,切丝细如马尾,一根不断。
梁相身材保持恁得好,衬衣扎在西裤里,腰窄雅致;手形也好看,握刀见手背经脉络净而有力,这是一双掌握乾坤之手,如今片丝也是井井有条,
“我老家淮州就有吃早茶的习惯,人说淮州人‘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披’,你晓得什么意思,”问趴一边看他切片的小肥羊,
小肥羊一嘟嘴,“皮包水就是喝茶,水包披就是洗澡呗,”
梁相听了欢喜,这只手刮了下她鼻头,“就你聪明。对头,咱们那儿早上喝茶可是极惬意的,要碗干丝,来点上好的龙井,既消磨时间,也调动胃口。”
干丝切好,在开水锅中烫烫,而后蓖去水,还得在碗里堆成宝塔状;羊拿起她调好的佐料,有麻油、酱油、醋,浇淋在上头,立马香漫四溢。
正准备动筷子,
管家先以来报舅爷韦琪方来访,
西铭叫羊先吃,自己要出去处理公事了,
羊拉着他手腕,捻一小筷子干丝喂他嘴边,梁相抱着她边嚼边点头“还是我羊儿调的料好,”羊这才满意放他走,
哪知过不了一会儿,羊还端着这碗干丝边吃着往花园走去,路过楼下小会客厅,就不防备捡着个耳朵听见里头人说,“……哎,来时堵了车,说水榭楼那边今早死了个戏子,叫荀小匀……”
羊抱着的干丝碗摔地上!
第512章 3.131
荀小匀死得很惨,烧成一把灰,只有一只断指证明这个人曾经到这个世上来过。
最后断案给出的结论是抢劫杀人,据说荀小匀从老家返回,回到水榭楼也就是他如今的戏园子,当夜遇着这桩祸事,歹徒入室抢劫,残忍杀害了反抗的荀小匀,并毁尸灭迹——一切证词、证据链都是清晰的……
羊肯定哭死,一代名伶就这个下场,且死状悲惨,她怜啊……
她的队伍们却反应各不一,梅粒陪着她“悲愤”,但最后还是以安慰为主:“还有嫣之美不是,再说名角层出不穷,咱们多挖掘挖掘。”
柯秒根本不屑,“死个戏子罢了,他这辈子够咯。”考虑到秒秒因佟话的缘故,本就厌恶荀小匀,这个态度也正常。
多多这回倒属最“正确”的,“放心,一定将凶手缉拿归案,还他一个瞑目。”
不管怎么说,羊还是消沉数日。
如今荀小匀也死了,他的戏班子肯定也散了,羊也不想再留在那块儿徒留伤心,回相府了。
是她自己要回相府住,梅粒和秒秒也无话可说;这会儿都是“心照不宣”,她跟梅粒住几天,跟秒秒住几天,两房都“错开得极精准”,羊还一直以为是自己“瞒得好”、时间管理得优秀!咳。
却,常住相府了,该多多更多照面的机会了吧,然而……你想想连羊自己都觉察出来多多对她的疏远——多多是真的在远离她……
多多基本不回相府这边了,就算“万不得已”因公必须回来,那也完全“公事公办”,只出入父亲办公室,好,总有遭遇羊的时候吧,那就真正把羊当成“父亲的宝贝”,保持距离,只有“尊敬”的礼节——是的,这不分人前人后!羊想靠近他呀,多多的疏离感却着实叫羊再也拉不下脸面,仿若哪怕娇啫的喊声“多多”,都是她自作多情……好,羊已经逐渐从“痛惜荀小匀的死”中走出来,现在心里渐渐成癌:头一个,多多开始不要她了!
羊是自私的,她就最好脸面。从前,她在乎得起谁?那时候,如果多多这般,她丝毫放不得心上,只怕还会松口气——如今,可不同了:多多,梅粒,秒秒,包括老梅、西铭,都是她认证了的她的人!也是笃定了跑不了,会一直永永远远把她捧手心里疼的“自己人”!怎么,还会变心呢……羊这会儿还是懵的,她还是有点不信多多会舍得离开她……
……
秋风一起,就有愉快的“沙沙”声在耳边响起,闭上眼睛,则是一片灿烂的金黄——不是风卷落叶,也不是层林尽染,那是蟹在爬……是呀,又到吃蟹的时节了。
“这食蟹之趣儿呀,还在于那一整套仪式是不,不可直奔主题,而宜渐入佳境,先将蟹爪、蟹螯等周边部分逐一吃掉,及至蟹盖被揭开的那一瞬间,感觉就像那一座宝藏的山洞大门,在阿里巴巴的面前吱吱呀呀地打开……”梅粒边开车边聊,羊带着笑舒服靠在副驾椅背上,“所以一会儿不用你给我剥,我自己来。”
“遵命。”
梅小王爷找着的吃蟹的地儿能次?简直不要太有秋的意境,特别是窗外那棵高大的梧桐。
它要比别处的其它树大出许多,足有合抱之粗,如一位“伟丈夫”,向空中伸展;又像一位矜持的少女,繁茂的叶子如长发,披肩掩面,甚至遮住了整个身躯。羊就猜想呀,当初它的身边定然有许多的树苗和它并肩成长,后来,或许因为环境规划需要,被砍伐了;或许就是它本身的素质好,顽强地坚持下来。它从从容容地走过岁月的风雨,高大起来了。闲来临窗读树也一定极舒心……
这里其实是私厨,主人的外祖据说还是知名的教育家。主人说,每每想念外祖就会望向这棵梧桐,哪怕夜如墨染,只能依稀看到它黛青色的轮廓,承受着一份天边的苍凉;但,阵风过处,是叶叶枝枝互相簇拥颤起的呼号,时而像罗斯国民谣,时而像若有若无的诗歌,不知怎的,外祖的影像就会蓦然浮上眼帘,似与这株沉默的梧桐有种无法言喻的契合——不求巨臂擎天的闻达,但也有荫庇一方的坦荡。
主人说得有意境,羊也凭栏沉思,这时她充分展现了少女的静美与窗外这份秋思的壮美结合,主人多次与梅粒低语:这孩子好有灵气儿!
说多多也会来时,羊是转头看过来一眼的。
大闸蟹上桌了,张岱云:“河蟹至十月与稻粱俱肥,壳如盘大,中坟起,而紫螯巨如拳,小脚肉出,油油如。掀其壳,膏腻堆积,如玉脂珀屑,团结不散,甘腴虽八珍不及。”
着实如此,看着这大盘上各个绳捆如她两拳合拢大小的蟹,羊由心欢喜。
主人是懂蟹老饕,又讲了不少蟹的困境,他说“长江蟹这一优秀的蟹种,前十几年因遭受杂种蟹的严重种源污染,几乎已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咳,大举兴修水利,大闸蟹通往长江入海口水域产卵的路径受阻,他们回游生态规律遭到破坏,加上农药的滥用,野生大闸蟹数量骤减,同时体积萎缩(人为的生态危机下,生物的变异似乎具有某种奇怪的规律,即一切好的东西变小,坏的东西则变大)……”
梅粒也说“着实如此,那时候蟹迷们也是望洋兴叹呐,遂‘赛螃蟹’之外,自行研制出些什么‘假螃蟹’聊以解馋:250克土豆,一小段胡萝卜,煮熟,去皮,揿成泥,与姜末、糖醋以100克精制油翻炒即成。美食家林苛步的评价是‘外形酷似,蟹味十足,而且只花一块钱’,寒酸透顶哟。”
正说着,韩治上来说,“易惺打电话过来说,多多不过来了,他们在……”
好吧,谁也没料到啊,一直平和、貌似专心剥蟹享受的羊,突然丢下手里的一切,“让他过来!!”声音尖利,把她刚儿静立窗边与外头梧桐秋景壮美融合的美境,击打得碎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