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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了安神的热牛奶,季天蓼又要他去倒茶,但只是盯着茶叶棍浮在水面上,一直没啜进嘴里。
封聿拿本书在旁边坐着看,季天蓼等死等活等不到他有任何动静,又拉不下脸当面锣对面鼓地拽人上床。
心里一会是想,人生真是说不清,还别什么扭,他奉送得了!一见到封聿,就有大腿夹不住尿的感觉;一会是想为何没有骨气,镇日不思图正事,古人还云大丈夫当横尸战场,奈何狼藉都市。
如此磕绊的内心大战着,早已过了生物钟的一个小时了。
封聿俯身轻轻吻他侧脸,一枚吻颤像荷盘上的晨曦露珠,说“kissyougoodnight”的时候,季天蓼眼皮往上一撩,困得差点又要重新阖上,但还是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边。
“…你去哪……”
封聿眼底冻着薄薄的冰,但嗓音还如月夜下希腊的弦琴般温柔:“临时有一点事,马上回来,乖。”
唯独是对封聿的感情里,季天蓼事事都有一把怀疑,沙似得掺在爱里面,变成忌与自危,便听了也没有松手。
又好像是,季天蓼对他离去的背影太恐惧了,那种痛彻、奇悲的感觉,某个时空里有力地穿过他的意识、灵魂过,他再受不得那样的茕孑了。
封聿说要走,是这个走字,射中心病了,连他自己也未知的病,从一个深深的地方迸出来。
“很急吗……你不是说晚上说…”语序凌乱不堪,此刻的脆弱更让他极难为情,但他拿不起力量。
封聿笑了笑说:“那我陪你。”
“…你要走就走啊…谁让你陪了…”
“我想陪你。”封聿在床边坐下来,“不走了。”
像是伊甸园般的优美旋律,残余的声音还在耳朵里,季天蓼不敢回过头看他,但听见了被子的窸窣响动。
封聿从背后拥住了他,抱他像把一枚白果仁包在果核里。季天蓼多沉酣于这样的安全感,可还是把他的手往后推,身体僵得慌:“你规矩一点…!”
“嗯,聊会天。”封聿闲适地松开箍着腰的手,起身把顶灯灭了,只留了一支香薰蜡烛,慢慢把季天蓼额前的碎发拨拨匀,“想聊什么,蓼蓼。”
季天蓼应当是预先打好了精美的腹稿的,层层叠叠的铺垫都设计好了,但此刻不知为何,情绪不明地忽然来一句:“…你就很假。”
封聿听笑了:“怎么了。”
“你假得很……”
“怎么假了。”
季天蓼顿了好久一会,他不想让对方翘尾巴,但没有比这更贴切的表达了,真不是大夸其词:“你这个人都没有缺点的。”
“有的。”
“什么缺点?”
季天蓼觉得他要有意欺瞒,心里愈发添了几分不快,带一股子剽劲,转身往他胸膛上打了一下:“快点说!”
封聿把他的手腕捉住,往怀里带了带,说:“我的器量很小。”
哪里怪怪的,季天蓼只感觉。大抵因为这不是个很普通的口头语,我小心眼,我小气,换哪个词都听着顺耳多了,但偏就是这种书面些的说法,听起来就好似有了重量,郑重,像是带有法律效力的铅字。
所以问:“器量小?怎么小法?有多小?”
“比如有人动了我的东西。”
季天蓼讨厌他这副好像很费解释的样子,大家都是人,怎么他就这样天威莫测,就把床头他的烟盒抢过来:“我动了,然后呢?”
“你生气会怎么样?砰砰砰?”食指和大拇指摆成手枪的形状,往封聿太阳穴戳了一下。
负气还把盒子往他肩膀磕:“这你怎么不生气?”
封聿带一点微笑看他:“因为我的东西只有一件,你也不是别人。”
季天蓼猝不及防地和他的视线撞到一起,绿眼睛深,看也看不尽的深,有许多喁喁情话要诉那样。
猫儿早就吃荤不吃素,一直贯注骄傲的手指松开,被封聿压住嘴唇的时候,他渴中得饮了。
在深巷卖杏花,香是阻不了的,过于华靡,还亮晶晶地在滴水。
可是正在这时,电话响了。
是助理,说盛宸宇和人打架进局子了。归根结底原因是,在某位无名人士发动的金融战下,盛氏集团风雨飘摇,虎落平阳犬易欺。
是,盛启泽是不得好死的蛆,可这一切为什么让小孩子受难呢?季天蓼马上从床上坐起来,肩膀夹着手机披起衣服,没和封聿打招呼就出了门。
季天蓼走得急,门砰一声摔上。
声音刚落,封聿的手机也开始震动,来电显示——纽约一所信托基金。
门扉紧闭,他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因为灯光跳,使人心惊肉跳地跳,他眼底的颜色更加晦暗不明,烟灰像是暗纹玫瑰花瓣,不可形容的森冷:“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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