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冷冷问妈妈:“孩子没了,银元还怎么找?”
妈妈这才哭了起来:“找不到银元,换不成钱,咱还拿啥盘厂子?”
夫妻相对,他们说的是银元,而不是她。
这时半夏才恍然大悟:却原来自己根本比不上两块银元更重要。
那么只要她活着,妈妈就一定会着逼她找到银元的!
半夏虽然是沈四宝夫妻的女儿,但从小养在乡下,直到三个月前奶奶去世,爸爸才把她接回城。
那时半夏以为自己虽然少了奶奶的疼爱,但会得到更多的爱。
爸爸的,妈妈的,弟弟的。
她满心以为自己从此会更幸福的。
但在此刻小女孩明白了,爸爸妈妈和弟弟才是一家人。
就像奶奶原来说的,她是女孩,就注定是个多余的,没人会疼她的。
孤独,无助,半夏抱着双臂陷入了无边的恐惧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知道的,妈妈马上就要回来了。
她肯定还会逼问银元的下落,可是半夏真的不知道东西在哪里,怎么办。
她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妈妈了,可是妈妈不相信呀。
那么妈妈还是会打死她的吧。
半夏不怕死,可她怕疼,她从小就是个特别怕疼的孩子。
所以她不想挨打,那太疼了!
空荡荡的楼道里突然想起脚步声,还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大声响,小女孩被吓的缩成了团,紧紧闭上了双眼。
而就在这时,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些记忆来。
在她死后,曾经于她的脑海里出现过一对夫妻,还有三个高高大大的年轻人。
他们看起来应该是一家人,一起出现在半夏脑海里,在朝着她微笑。
虽然她从来没见过他们,可在那一瞬间,她知道关于他们的很多事,心里甚至能叫出他们的名字来。
奶奶曾对半夏说过,当一个人要咽气的时候,就会看到自己所有的亲人来到身边,跟她告别,对她笑。
她还说,一定要多看看自己的亲人,因为那将是她此生最后一次见他们。
半夏只有五岁,还是个孩子,她梦到了很多事情,可她一时半会理解不了。
她只知道自己本该死的,可又侥幸活了下来。
求生的意志让她的小脑瓜子转了起来。
她记得,那几个年轻人里,其中有一个她好像在现实中见过。
孩子想啊想,这时,外面响起一个男孩的声音:“走啊哥们,打球去!”
半夏猛的睁开双眼,她,想起来了!
有一个出现在她梦里的年青人,就住在制药厂的家属区,他总背个大大的书包,经常在篮球场上打篮球,照她脑海里知道的情况,那是她其中一个哥哥。
那她可以去找哥哥吗?
如果她求他救救她,他会救她吗?
不能再犹豫,因为妈妈马上就要回来了。
跌跌撞撞站了起来,半夏再环顾一眼这个家,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
她曾经多么希望跟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呀。
可现在为了不被打死,她必须离开了。
……
秦秀其实也很慌。
她真的只是抽了几衣架,捣了一拳头,谁知道孩子就没气了呢?
后悔,难过,但不想让儿子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她强撑着把儿子送回了娘家。
脚步一深一浅的,她风风火火往回赶。
刚到单元楼下,就被二楼的张大妈吓了一跳。
她说:“秦秀,半夏是不是生病了,我看她脸色很不好。”
秦秀差点给唬了个半死,问:“她人呢?”
“往篮球场去了。秦秀,不是大妈说,你有点重男轻女啦,大妈是过来人,劝你一句,女儿可是咱的小棉袄……”
没气了的半夏居然又活过来了?
她为什么去操场,魔怔了?
秦秀转身就往操场追。
操场上,一群半大男孩沐浴在朝阳下,正在围着篮筐抢球。
瘦瘦的小女孩缓缓走来,宽敞的衬衣被风吹的蓬成个球一样,她一个个的,目光扫过那帮半大男孩。
因为他们跑得太快,看不清,她于是又往场地里挪了几步。
每一步她都走得格外艰难。
但就在这时,身后忽而一只手抓住半夏,一把扯。
“妈妈,疼,疼!”半夏连声呼唤。
秦秀又怕又慌,她不知道已经凉了两个小时的孩子怎么就活过来了。
她还怕这孩子只是回光返照,死在外面可就麻烦了。
但半夏挣扎的厉害,还叫的特别大声,秦秀把她抱了起来,她两只脚开蹬了。
才五岁的小女孩,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突然脑袋顶在秦秀鼻子上,顶的她眼冒金星。啪的一巴掌落在半夏屁股上,那是一声清脆的巨响。
可怜小女孩面色本就奄奄一息,此时两眼一翻,直挺挺的厥在了秦秀怀中。
篮球场上,抱球的男孩回头:“阿姨,妹妹怎么啦?”
一帮男孩同时停了下来,回头。
“救命,哥哥,救命!”孩子又吸了一口气,挣扎着大叫了起来。
“阿姨,妹妹到底怎么啦?”又有男孩问。
秦秀说:“她生病了,我要带她回家吃药。”捂上孩子的嘴巴,她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