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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账!你当真是要毁了我们姜家?”
“父亲!你和母亲又何曾为我考虑过一丝一毫!”
“她是你的妹妹,你如何能觊觎!”
“那您呢?您是他的父亲!”
啪——
极清晰的巴掌声后,是一声隐忍到极致的暴呵。
“混账——你在说些什么!”
营帐内,葳蕤灯火下,身披黑甲,满面沉峻的中年男人气得额角青筋暴跳,面色阴沉地要滴下墨来,怒不可遏地盯着眼前的年轻人。
粗粝的手掌在铠甲的袖袍下紧攥成拳,指甲几乎要扣到肉里。
这一巴掌极重,年轻人嘴角挂下鲜血,在白皙的面颊上显得很是刺目,可他却毫不在意地用手背将其拭去,眼中却升起了明暗交错的复杂情绪,带着冷冷的嘲讽。
“父亲,您藏得那么好,可儿子还是发现了。”
他字字句句清晰道:“您若说我有悖人伦,那您呢,您又何尝不是呢?”
姜茂猛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盯着儿子。
“你说什么?”
姜黎还在倾吐心声:“您箱中藏匿的那副画像是谁!您为何藏着与她一模一样的画像。”
姜茂不想再与他胡搅蛮缠,只好事情全盘托出,忿声道:
“那是她的母亲!”
姜黎满眼的震惊,他愣住了。
半晌都没有出声。
帐中唯有灯火跳动的哔啵声。
许久之后,姜黎发出一声喑哑的控诉。
“那您为什么不让儿子娶她?”
姜茂恨铁不成钢,沉声低吼:“一来,她是你名义上的妹妹,二来,她背负灭门之仇,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姜黎再一次愣住了,喃喃:“你是说……她的仇人,是当今的皇帝?”
姜茂眼中窜起幽微的暗芒,吐露当年旧事。
“当年来灭苏家满门的刺客,是皇室养在青州的血滴子,当年少帝登基,小小年纪便用铁血手腕,血洗朝堂和各地世家,苏家灭门,焉能不是他的手笔?”
姜黎的眼中闪闪烁烁,想起姜婵儿的遭际,想起她那双水润润的杏眸,便是剖肝摧心的滋味。
他一咬牙道,“那儿子便更不能将她留在宫里了!”
“你!”姜茂被他气的不轻,话都哽住了。
姜黎攥紧了拳头,不服输地与姜茂对峙。“父亲!你可知她失忆了?她如今孤身在那深宫之中,会有多危险?”
姜茂再也忍不住了,怒斥:“那你也不能去!你这样贸然行动,只会害的计划满盘皆输!还会拖着我姜家一起下水!”
姜黎见他情绪激动,稍稍放缓了声音,似在与其商议。“在父亲眼中,儿子是这般蠢笨不可及之人吗?”
见姜茂脸色稍缓,他又继续道:“儿子并非想贸然行动。”
姜茂瞧向他,神色复杂。“你待如何?”
姜黎走到他跟前,压低了嗓音沉沉道。“戎族皇四子不是在我青州为质,儿子记得再过一个月就是朝贡了,这件事,让孩儿去做吧。”
姜茂神色一沉,似在深思。但只是片刻的功夫就果决否定。
“不行,这风险太大了。”
虽然他也想救出姜婵儿,但绝不是把姜家搭进去的那种。
姜黎知道姜茂的心思,退了一步道:“父亲,儿子这回去,并不打算马上带走婵儿,更重要的,是打探下朝野和宫中的消息。”
话音落下,姜茂眸中怒意敛去大半。
姜黎继续道:“咱们姜家如今势头正甚,而这天下却是乱世将至之象,天灾连绵,决疣溃痈,百业凋零,各地揭竿而起者风起云涌。
“将来这天下落入谁家囊中,都是未知之数。”
“咱们只要分清局势,借机而动,壮大势利。这天下何愁不能图?”
听着姜黎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姜茂定定地凝视着儿子,眼神一点点松动。
他不是没有这么想过,他这一生也曾戎马蹄蹄,凌云壮志,壮怀激烈。
如今他的儿子,倒是把他的心里不敢说的话说出来了。
姜黎的目光沉沉注视着帐内的烛火,满眼郑重,一字一句像是起誓。
“父亲,您信我,儿子并非只图眼前方寸之人,儿子大有抱负。”
“这天下同她。”
“儿子都要。”
皇宫,璇玑宫中。
姜婵儿再一次梦魇了。
这一次比前头几次都可怕,直接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她倏然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口跳动的厉害。
眼前依稀还在浮现那些刀光血影,尸肉横飞的场景。
萧晗睡得浅,察觉到身边人的动静,亦转醒了过来,凤眸幽幽瞧着她,轻启唇角:
“怎么了?”
姜婵儿发现把萧晗弄醒了,吓了一跳,连忙缩了缩脖子道歉
', ' ')(':“扰了陛下好眠,臣妾有罪。”
萧晗伸手去捏她的下巴,让她对上自己的眼睛:“可是又做噩梦了?”
姜婵儿弱弱:“是。”
暗夜中,萧晗凤眸晶亮,闪了闪。
他轻声说话,嗓音沉欲:“来,到朕怀里来。”
姜婵儿是真的有些害怕,想也没想,就往他怀里贴过去,柔软的面颊蹭在他的胸膛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方才停下来,不再乱动。
萧晗感受着身前温软的触碰,嘴角不自觉的勾了勾,在她的青丝上低嗅了一口。
“下月初,各番邦会来朝贡,朕记得鹘突的青玉枕最有安眠之效,到时候你用着就不会梦魇了。”
青玉枕?
那价值连城的青玉枕?
姜婵儿大惊。
鹘突十年才舍得上供一块,被世人传的神乎其神的稀世珍宝,青玉枕?
姜婵儿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呆呆地瞪大了眸子瞧着身边人。
山雨欲来
见她不敢置信地瞧着他, 萧晗轻轻去抚她的发。
姜婵儿仰着脸,喃喃出声,将这两日心中的疑惑说出来。
“陛下您……为什么对臣妾这么好呀?”
姜婵儿眼巴巴地瞧着他,一双杏仁般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着光亮, 像是亮晶晶的宝石。
萧晗将她的小脑袋往怀中挤了挤。将下颌抵在她的头顶, 语气带着浓郁的鼻音:“姜美人莫非, 不喜欢朕对你好?”
“不…不是的。”姜婵儿怕他生气, 仰着脖子连声否认。
她怎会不喜欢。
只是无功不受禄,心有不安罢了。
气氛又沉静了下来, 唯余满室寂寂。
姜婵儿本以为暴君睡着了, 也闭上眸子开始安睡。她在他怀里倒是挺安心的,很快睡意便再次席卷而来了。
快睡着时, 她再度听到他慵懒磁性的嗓音。
“那朕对你好, 你高兴吗?”
姜婵儿已经相当困了, 在睡着的边缘徘徊,只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
“高兴的。”
嗓音软糯轻柔,像是千回百啭的林间鸟鸣,又带着瓮声瓮气地丝丝鼻音。
暗夜里, 萧晗很是受用地弯起了唇角, 揽着身下的女子,轻缓地合上了眸子。
翌日, 朝堂。
高梁阔柱、气势恢宏的大殿之上。
群臣皆至,山呼万岁。
萧晗这几日睡得很好, 眼底的乌青几乎消了大半, 看起来竟有些精神振振之感, 这是从前完全没有过的样子。
他半靠在龙椅背上, 双手摆在白玉扶手上。
十二幅琉冕遮住了一双漆黑幽沉的凤眸, 显得庄严威仪、气度逼人。
底下突有大臣出来禀告事项。
“陛下,钦天监近日观测天台,发现星云显象有异,特此上报圣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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