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鸢并不懂这些,她至多觉得这代表了凤钦对凤煜的看重,见她神色迷茫,凤念蓉干脆道,“父王这是要让八公子参政了,先去听廷议,然后派个人带着他做点什么事,然后就给他自己派个差事,他会结交百官,会笼络人心,然后就会在朝中有自己的声望……”
紫鸢很专心的听着,这一下听明白了,“然后八公子会成为世子?”
凤念蓉眼眶狠缩一下,“八公子……他怎么能成为世子!”
紫鸢在凤念蓉眼底看出了两分凶狠,近来她越来越多的在凤念蓉看到从前不曾见过的情绪,于是越来越不敢随便在凤念蓉面前多说一句,可是她又想,眼下六公子已经到锡州去了,王后又被关了起来,这宫里就只剩下了八公子和十三公子了,世子只会在他们之中选吧。
这些话紫鸢不敢说,凤念蓉却道,“若是八公子成了世子,那我在赵国哪里还有什么依仗,不行,绝对不可以……王后那里怎么样了?大将军那里呢?”
朝夕连着问两句,紫鸢神思一震忙道,“一直找人盯着的,王后在霜雪台被人看着,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大将军这两日一直告病在家,段小将军也没有入宫,而且段小将军此前回来述职已经完了,他马上要启程去段氏大军营中了。”
段氏大军离开了南边,现如今已有一部分到了中路,在这个节骨眼上,段舸过去安抚人心自然是应该的,可是难道段祺一点法子也不想吗?!
凤念蓉有些急了,“我等了这么几日了,大将军竟然还在告病!”
凤念蓉语声之中含着两分迫人的气恼,段祺从前是何等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现如今段锦衣出了这样大的事,凤垣被赶出巴陵,可他却竟然一点办法也没有,竟然告病在家做起了缩头乌龟,凤念蓉心底太气了,如此下去段氏还有什么指望?!
“公主,要奴婢说咱们不要管这件事了吧,您就要出嫁了。”紫鸢低声劝一句,前几日她还觉得离开自小长大的蜀国颇为不舍,可是这两日她却是恨不得早点离开这宫闱,王后出了事,她家公主和王后是一个段氏,免不得被牵连,还是早点走的好。
“我不想管,可是我去了赵国还要母族的支持,你以为……只凭个公主之身就能在那边坐稳世子夫人的位置?”自从那一日被凤念依当着众人提起了她那个疯了的母亲之后,她心底就有种没由来的慌乱,除了她母亲之外,仿佛还有别的什么在冥冥中注视着她,那种未知的不安让她一颗心不高不低的悬着,仿佛随时都会有什么从黑暗之中冲出来咬她一口。
“那……那公主想怎么办才好?去找王上求情吗?”
怎么办才好?凤念蓉也不知道,找凤钦求情?凤念蓉心底摇了摇头,不,她不能,她想让凤垣做世子做蜀国的王,可不能为了他去触怒她的父王,她徒劳的站在一边看着段锦衣和凤垣的惨剧,不能做什么,更不愿意把自己牵扯进去……
“八公子……十三公子……”凤念蓉喃喃两句,这么想起来,凤晔是不喜欢她的,不知为何她就是能感觉的出来,至于凤煜,那个不声不响的人,好像从来都没太多交集,现在和这两个人交好还来得及吗?凤念蓉心底苦笑一下,她分明是金尊玉贵的王室公主,却怎么觉得比之朱嫣还不如,朱嫣的背后有朱勤和朱氏,可她的背后有谁呢?
“公主?八公子和十三公子怎么了?”
凤念蓉摇摇头,“没怎么没怎么,段氏这一次不作为,姨母和六哥算是折进去了,也不知将来会如何,父王现在连段美人那里都不去了,倒是十分看重孙夫人,可是孙夫人必定是恨极了段氏的,我……不管怎么样,我的婚事不变就好了。”
“孙夫人恨极了段氏?”紫鸢诧异,“公主为何如此说?”
凤念蓉苦笑一下,“姨母从小就把四公子抱去了昭仁宫养着不说,四公子后来被教成了那样,眼里心底都没有孙夫人这个生母了,后来又死了……怎能不恨。”
紫鸢听得打了个冷战,忙屏息凝神不再说了。
凤念蓉这边不知想到什么眉头却又一皱,“父王近来又有些冷落段美人了,怎么段美人一点反应也没,她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父王专宠孙夫人一个吗?要知道,现在的王后之位可是空的呀,她本是最为受宠的那个……”
凤念蓉为段凌烟考虑的时候,染袖也在为段凌烟着急,而段凌烟着一身水红色的纱衣正在桌案之上作画,她笔下画的是一副山水水墨画,青山高岸,大江东去,很有几分疏阔气势,她眉眼之间浮着几分惫懒,画完最后一笔直起腰身来呼口气,然后放下笔揉自己的腰,“累死了累死了,终于画完了,染袖快过来看着墨干,我去歇会儿。”
染袖撇着嘴过来,拿着镇纸将画纸边压死了,又将一旁的窗户开了一点点,然后才嘀嘀咕咕道,“美人正事上不下功夫,画画倒是用心的很,一幅画画几天,这画还不是王上最喜欢的花鸟画,眼看着段氏没落了,昭仁宫又要有新主子了,美人还是美人……”
段凌烟刚躺在龙凤榻上舒服的长长呼出口气,听到她这嘀咕嗤笑了一声,“这次的事,我可一点办法也没有,王后姐姐……啊不,现在不是王后了,良人姐姐这次大概是被人暗算了,背后那人还没现形,我冲上去岂非是送死?段大将军也看出来了,这才没有动作,要说呢,良人姐姐把六公子送出去最是明智,眼下除了她自己在霜雪台清苦一点,其他的,段氏还真没太大的损失,一个后位而已,她那后位本就名存实亡了。”
染袖听得目瞪口呆,外面都不知道把段氏和段锦衣母子说的惨成什么样了,怎么她这主子却在说没什么损失,染袖隐隐觉得段凌烟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可想到长信宫眼下的处境染袖又着急起来,“那美人不担心段氏,倒是为自己考虑考虑啊,再不为自己谋算,咱们连长信宫都住不得了,这里可是夫人品阶的才能住啊……”
段凌烟失笑,摆了摆手侧过身好像也睡过去了,一遍又含含糊糊的道,“刚倒了一个王后,你家美人我暂时安稳的很,趁着安稳赶快过几日舒坦日子,何况眼下王上的注意力都在孙夫人和八公子身上哪里能来赶我去别的地方,莫慌莫慌,有时候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啊?什么不一定是真的?”染袖被段凌烟说懵了。
“看事情不能只看表象,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说着说着就没了声,染袖忍不住走过去几步,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那您倒是说啊……
“美人?美人?您这是睡着了吗?您说的那句话是什么?”
染袖胃口被吊的老高,着急又压低了声音的问了两句,段凌烟闭着眸子呼吸都绵长起来,闻声不满的皱了皱眉,而后薄唇微启,极轻极轻的说出几个字,“欲先令其灭亡,必先令其……”
染袖倾身了听,可最后两字仍然没听清,没听清也不敢再问,只得反复去品那几个字,要令其灭亡,必先让其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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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今天只二更呀。
第355章 别告诉她(一更)
朝夕到宏德殿的时候张太公正靠在亭子里的摇椅上晒太阳,还未至午时,太阳半遮半露的躲在云后,几缕辉光洒下来,伴着徐徐微风,不冷不热的斜斜照在人身上,亭子一侧的围栏之上绿藤攥着最后一丝春意蜿蜒而上,又顺着柱子,一路爬上了亭顶。
摇椅摇啊摇的,发出“吱呀”“吱呀”的响,朝夕站在亭子入口的台阶之下看着张寻鹤,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摇椅上的人已经驾鹤西去,直到张寻鹤眼皮动了动睁开了眸子,大抵是朝夕的目光太有存在感惊动了张寻鹤,他疑惑的睁眸,看到是朝夕方才唇角微弯。
“你来了,快进来坐,今天的太阳好,再过几日就要热起来了。”
已经快到五月中,天气其实已经热起来了,然而人年纪越老越是不怕热,再加上今日这样的天气,坐在外面的习习微风之中倒是格外的惬意。
朝夕缓步走进来,坐在了摇椅旁的石凳上,外面斜照进来的阳光也落在她身上,朝夕抬手,阳光从她指缝穿过洒在地上,投下一片又一片的斑驳阴影,“废后的事您想必已经知道了,这个时候内宫生出这样的变化,您老人家怎么看?”
张寻鹤今日的神情有些格外的坦然,听到朝夕的话他面上的笑意没有任何的变化,“这件事,自然不是段锦衣做的,至于是谁做的,这宫里也就那么些人,你用些手段,自然能查的出来,不过这些都不是要紧的,要紧的还是段氏,段氏手中掌着兵马,除了他们的私兵,他们族中各部大小统管的兵马也不少,这始终是个隐患。”
朝夕颔首,段氏族中有许多人在军中当值,多多少少笼络了手底下的兵马变成了段氏的私兵,不说别的,就说巡防营之中就有不少,这些本该听王令的兵马认了段氏为主,若是生出什么事端,就能为段氏所用,所有的加起来不容小觑。
“这个我知道,父王想必也知道。”微微一顿,朝夕欲言又止一瞬,“太公,我打算……”
张寻鹤缓缓转过头来,他神情坦然,反应却有些慢,好像精神不大好了似的,顿了顿才理清了朝夕刚才说了什么,“嗯?你打算什么?”
朝夕没和张寻鹤对视,低眸一瞬,再抬头的时候笑道,“我打算作壁上观。”
张寻鹤眼神有些散,仿佛被暖阳融化了,懒懒的点了点头,“这是对的,不知道这到底是谁动的手,便抽身而退作壁上观,那人的狐狸尾巴早晚都会露出来。”
朝夕发现了张寻鹤的懒怠,“太公今日精神不太好?”
张寻鹤闻言失笑,“是有些不好,不过也无大碍,被这太阳一照,就有点想睡。”
“那朝夕扶太公进去歇下吧。”朝夕忙道。
张寻鹤摆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你就在这陪我老头子说说话。”
朝夕叹了口气,“太公这样,身边还是要留个人看着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