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腔登时腾升起一股怒意来,就好像当初知道她与卫樘青梅竹马,曾欲与他远走高飞一样。
他很久没有真正想要一样东西,登基称帝,这艳冠皇城的萧家女,也不过是他胜利时用来庆祝的战利品。娶了她,对她好,更是男儿应当对妻子做的。
只是这软玉温香,原是他的附属品,不知何时起,她轻轻的蹙一下眉头,就开始牵动他的情绪。
薛战浓眉紧拧,转头望向一侧,不再看她。
……
回宫后,薛战未与她回凤藻宫,先单独去处理事情,当然是关于赵煜的。萧鱼虽未多言,到底是无法一点都不在意。
春茗站在一旁侍奉她,犹豫颇久,忍不住小声嘀咕说:“既然先帝没死,怎么就不回来找娘娘呢?若非改朝换代,娘娘您可是一辈子都要耗在这宫廷之中,连个盼头都没有。他以前对您那么好,怎么忍心呢?”
虽不知赵煜染病驾崩是何原由,可若是活着,又娶了萧鱼,就给护着她下半辈子才是。哪有自个儿在外头逍遥快活,将母后与儿子都交给她照料的道理?
萧鱼也是一肚子火。若非局势不对,换做以前,她非得好好找他算账不可!
这时春晓回来,将查到的事情禀于萧鱼。
……薛战并没有立刻杀了赵煜,而是将他兄妹二人关于天牢。
天牢乃是关押重刑犯人的地方。先前薛战对赵泓、赵煊算是仁慈,那是因为他们二人,其一年幼无知,其二无权无势,所以对他构不成威胁。而赵煜却不同。先前诈死也就罢了,如今又忽然回了晋城,那肯定不可能是无缘无故就回来的。
还有……赵煜回来,她父亲究竟知不知道?
萧鱼心里始终有担忧,于是起身,准备出去。
元嬷嬷赶紧上前,急急道:“娘娘?”语气担忧,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萧鱼说:“元嬷嬷不必担心,我会和皇上好好说的,若是……”她顿了顿,犹豫一番,才慢慢的说,“若他真的杀意已决,我不会做傻事的。”
萧鱼携春晓去了御书房。到那里的时候,天色昏沉。
何朝恩先出来,深蓝色通袖襕曳撒,立在双交四椀菱花槅扇门前,身形颀长,眉眼秀气。行礼后,才轻声劝道:“若娘娘是为赵煜之事而来,小的以为,娘娘还是莫要多费唇舌,惹得皇上不快,那便得不偿失了。”
这是善意之言,萧鱼明白。
薛战虽对她好,可到底是帝王,她的荣辱全在他的一念之间。萧鱼点头,说:“多谢何公公,只是……有些话,便是本宫不说,想必皇上也是想知道的。你的劝告,本宫感激在心,本宫还是想进去见见他。”
都是明白人,何朝恩也不再继续,弯腰请她进去。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照得里头亮堂堂的,犹如白昼。他没坐在御案后面批阅奏折,而是坐在一旁的黄梨木云纹圈椅上,坐姿豪放不羁,一点规矩都没有,两手不知拿着什么,低头正在忙碌。萧鱼独自上前行了礼,听着他轻轻“嗯”了一声,身形未动。
才慢慢的抬起头来,看他手里拿着的东西。
左手是一块上好的紫檀木,右手握着的是一把刻刀……
萧鱼倒是不知,他居然也会雕刻。
毕竟她总是觉得他粗枝大叶的,这种精细活儿,于他而言有些违和。总觉得他这双手,是该握铁枪、大刀,甚至是斧头的……这样小小的一把刻刀,被他握在手里,看着有些奇怪。
果然,下一刻,他的手便是一顿。
萧鱼赶紧上前,看到他握着紫檀木的左手大拇指指腹,被刻刀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来,血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眉头一皱,道:“您做这个做什么?”他看着也不会的样子。
伸手便将去掰他的手,将他手中的刻刀拿了过来,搁到一旁的几上。
怪不得他平日就单单批阅奏折,这手也总是破些口子。
又去那他握着的紫檀木,刚碰到,手腕却被他的大手给轻轻捏住。
他的目光一下子看了过来。
萧鱼的身形微微滞了滞,呼吸也跟着一停,下意识抬头去看他。他眼眸深邃,开口说了句:“你过来,是想对朕说什么吗?”
她当然是有话要说的。萧鱼没有犹豫,用另一只手将怀中丝帕抽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替他包着流血的伤口。
然后说道:“臣妾不该瞒您。只是,臣妾的确不知赵煜竟还活着,今日在元华寺偶遇,也是巧合。臣妾知道这样不对,没有告诉皇上,是臣妾有私心……”
她轻垂双眼,眼睫犹如翩跹蝴蝶,修长玉指灵巧,动作娴熟的为他包好伤口。
薛战望着她白净的脸,声音一贯的浑厚低沉:“然后呢?”
然后……
顺手将包着手掌的丝帕轻轻打了一个好看的蝴蝶结。萧鱼望着他粗糙黝黑的手,和这绣着娇妍海棠的帕子,嘴角忽得翘了翘,好像……有些不太合时宜。
然后才回过神来,一双眼睛对上面前的男人。
说:“臣妾不知皇上要如何处置赵煜,只是臣妾想,您能不能留他一命……”见他眉宇微微收拢。继续说,“便是昔日,他宁可诈死也要离宫,已然对皇权没了眷恋。现在更是不会威胁到您半分。况且——你先前同臣妾说过,若是臣妾信佛,您也会跟着信的……”
“……佛是不喜杀戮的。”
她轻轻的说道。
“那你呢?”
他忽然问了一句。萧鱼望着他的眼眸,忽然有些疑惑。便察觉他反手握住她的手,非常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