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钧哲回来得很快,他拿着那本日记递给邵逸辰,但仍然按捺不住内心的不安:“逸辰,你还是……”
“出去,”杜卓阳看都不看他一眼,“或者我让人请你出去。”
邵逸辰接过来笔记本,指尖无意识地在封面上摩挲,觉得手上的这本纸质印刷品沉重得压得手腕生疼:“钧哲,你先出去一会儿比较好。”
邵钧哲无法,只得转身去找房书平。
房书平正吊儿郎当地在杜家的训练场上大耍“当家主母”的威风:在他的计划里,安在洛奇山上的那个家里,是要有杜家一半的护卫力量的,所以现在正借着杜卓阳的名头,在挑选着日后入驻过去的人选。
而在听了邵钧哲三言两语的描述之后,房二少当场就急了起来:“邵钧哲你怎么回事儿?怎么不拦着你家那个熊孩子?!”
“你说谁是熊孩子呢!”邵钧哲闻言也开始发火,“而且你以为我不想拦他?我根本拦不住好不好?……如果杜卓阳知道这件事之后,向逸辰迁怒怎么办?!”
房书平甩开他就往配楼的客房处走:“你丫根本就不了解卓阳……他……”
他咬了咬牙,觉得自己脑子里轰轰作响:“他行事确实杀伐决断,其实却容易用情极深,而且做什么事情都是硬挺……邵逸辰当年在美国出事,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我干妈,第二个就是卓阳……现在他猛然知道这件事情,刚极易折、强极则辱……我跟你个文盲说不清楚的!”
训练场离别墅的住宅区距离颇远,等到房书平和邵钧哲紧赶慢赶来到邵逸辰房前,就听到杜卓阳在里面一字一顿地说:“你再给我说一遍!”
房书平一把推开门,就看到杜卓阳已经举枪指住了邵逸辰,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随即枪口调转指向房书平:“你也是知情者?”
邵钧哲推开挡在他面前的房书平:“你好歹冷静一下!”
自从8岁遭袭差点丧命之后就开始接触枪械训练的杜卓阳,一直以来都将枪支作为可以依靠的伙伴,即便受伤再重依然没有发生过执枪手抖的情况。
但是,现在他的手在抖。
杜卓阳用力地抓住手里的枪柄,力道越大手指却愈发颤抖,他觉得自己左手中拿着的那本日记像是一块烫红的铁块,火热地灼烧他的掌心仿佛快要和他的血脉融化在一起。
日记里其实写的只是一些片段化的散乱的只言片语:有对异国生活的不适应、对两国文化艺术的随笔感言、有对身边发生的细碎趣事的点滴记载,还有对明显受到不公待遇的大哥的愧疚体贴、对时常与自己玩闹的表哥的隐晦依恋……
这些话语写的即兴而又随意,很多地方甚至连称谓都无,只有对他较为熟悉的人才能从这些文字的间隙中知晓他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我冷静?”杜卓阳深深地吸入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从喉咙到胸间都充满了一种热辣辣的炸裂开来的东西,涨得他胸口一阵阵眩晕般的发闷,“你管自己这种薄情冷血、罔顾亲情叫做冷静?……邵钧哲,我之前只觉得你这人刻薄寡恩、不值深交,却没想到你是这种不孝不悌的人渣。你知不知道,逸辰他跟姑妈主动说过要把A.E给你?你知不知道,他甚至是为了让姑妈做出这种决定才外出留学的?如果他不是出国留学,留在北都我和姑妈怎会护不得他的周全?”
“发生这种事情又不是谁的预谋!”邵钧哲迎着他的枪口走了两步,“除了接受难道我有什么办法能让逸辰回来吗?”
“是吗?”杜卓阳一枪擦着邵钧哲的头发就打了过去,空气里立刻弥漫开发丝烧焦和淡淡火药的味道,“我看你对这个结果就很满意……逸辰他是你的亲生弟弟,他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有想过为他报仇吗?就这么坦然地接受了他人鸠占鹊巢的事实?”
邵逸辰拉开被子走下床去,拦在杜卓阳和邵钧哲面前:“杜先生,你如果愿意的话,大可一枪打死我……虽说蝼蚁尚且贪生,但是这一年多以来,我却未尝有过一日是安然度过的。多活这一年对我而言已经是难得,若是能换得逸辰回来,任我赔上几世性命也在所不惜。”
杜卓阳咬紧了牙看着眼前挡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你滚,我不愿意伤着逸辰并不代表我愿意看到你。”
——他对邵逸辰的感觉太过复杂,就连爱恋都分不清楚到底是停留在少年时代的逸辰还是后来换了灵魂的逸辰……这种感情纠结成了一团乱麻,深想到最后不仅难以理清而且延伸出一片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的阴影,推挤下来笼罩着将他吞没进去。
现在出现的场景是房书平设想过无数次但是却始终不愿发生的,他伸手揉了一把脸,走到杜卓阳身后,用力地把他拉到怀里抱住。
他对杜卓阳的性格极为了解,深知此时他虽然强硬到极点但是也强撑到了极点。
伸手慢慢地取下了他早已经握不稳的枪,房书平慢慢收紧了怀抱,用自己的胸膛撑起被他取走枪之后就开始有些站立不稳的杜卓阳。
杜卓阳任由他拿走自己那把M9,咬紧的齿间开始有淡淡的咸腥味道开始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