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是缠绵的,情爱却是悱恻动人的。容悦的手触及她的手时,她本能地畏缩了一下,他轻笑着,一边吻她,一边顺着小臂将它捉了回来。
掌心相对,十指交扣。她第一次触及他的手时,就发现了暖意。缱绻,眷恋,深埋心底,没有一双眼睛可以看到的心底最深处。
那是连她自己也窥探未及的角落。
她攀附着他的手,热烈而温暖地回吻着。老人总说,人之将死的时候,眼前会有走马灯逐一闪过。原来,床笫之间,也会有千百盏走马灯出现,这是死亡么?
还是灰烬里的重生?
袭人的热浪之中,细碎的光影之间,她双目轻阖,在漫溯的湍流里恍惚看见,有个稚嫩的身影长坐山头,在那个初见的地方,等一个没来由的人。
年少时的信任来得纯然而稚嫩,总叫她鬼使神差地望着一方西天出神,有一日没一日地等着,熬着。
他是真正有来过的吗?梦呓之中也会一遍遍叩问自己,大梦初醒,摸摸香囊里的舍利,心也便静了。
此情无关风月,只关乎于一个执念。那是大起大落,大喜大悲之后,一个经年流转着的黄粱梦。
温热的吻痕落在唇边,脸颊,经停在耳鬓之周,舔舐着,厮磨着,她周身一麻,蜷入他怀中,不可抑制地去吻他的脖颈,吻他的喉结。
她从前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一个人就会有心痛的感觉,她无端地对他不设警惕,可以交付后背。直到那方帕子重现了身,才后知后觉这一切或许是冥冥之中早就注定了的,没有那方帕子,她也应该认出他来的。
男子的鼻息扑落在耳后,酥酥麻麻。他嗅吸着她的发香,从后颈回寰到下颌,再到脖颈和锁骨,都是香甜的。衣裳一件一件地褪,心里的火一遍一遍地烧。
柴已经堆得很高了,终有时,所有的一切都会焚灭于欲望之中。
幼小的萌芽之下,是谁人也没有看到过的树大根深。药力催发着情爱的滋长,叶子向上虬生,根茎深入蔓延。决堤之水自悬崖倾泻而下时,壑谷之底却还有蓄势之火在熊熊燎灼。
像是尘封已久的琼浆佳酿,心心念念了多少个潮起潮落,在封坛之日连同一颗种子埋入心间。开光见日的那一天,药力之下的海饮豪酌,是年岁揉到最深处的眷恋。
那波涛带着恶狠狠的不甘心,半吻半咬,似是怪天时来得太晚,爱恨埋得太深。一路啮食,攻城掠地,沿途落下点点霞红色的旖旎风光。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就像不知道这坛酒是什么时候酿出陈香的,或许是长夜坐在长街上等她;或许是听到她要下嫁旁人;或许是她披着一身夜色来撩拨时;或许是她乖乖瞑目等着他的眉黛来描摹,或许是车马惊动,她惊入他怀中;或许是桃源村那个灯火如晦,半明半暗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