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我真是恨红了眼,年纪轻轻就敢提刀杀人了。”
“可又有什么不敢的呢?我面前的,可是杀了我父亲,侮辱了我母亲,毁了我一家的仇人,若不动手,以后怕是再也没有这样唾手可得的好机会了。”
“说到这儿,你大概也猜到这个人是谁了——没错,是楚藏。那时候他还不是什么国师,云游时途径此处,顺手替我报了个家门之仇。”
“于他而言,或许这不过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可是于我,却是身死难报的大恩。”
“哎……你说,我当时怎么那么倔啊?他明明都让我走了,我还偏不,非要报他的恩。结果弄得如今的自己人不人鬼不鬼,从入宫的那一刻起就沦为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楚藏说的对,困住我的不是他,也不是这皇宫,而是我自己。对于楚藏,我恨他,因为他让我的后半生支离破碎,活得像个任人宰割的傀儡;但同时我也敬他,因为是他救了我,在我最无能的时候让我家仇得报。所以啊……哪怕我恨他入骨,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跟着他,毕竟,我们孟家的女子,从来就没有白白受人恩惠的道理。”
“他告诉了我他所有的计划,用一整年让我学琴棋书画,以勾引皇帝,我也很听他的话,乖乖去了。他从来没有骗过我,我也很明白,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只是一把刀,开鞘见刃的那天,便是我的祭日。”
“宫里的日子很难捱,这里墙高得望不见天,不像我们南疆平原广袤,一望无际;这里的人也都端着一口气过日子,每一句话每个动作都悬在刀尖上,而我们南疆人爽快自由,从来不会立这么多条条框框。望秋啊,你说……怎么会有那么多青春正好的女子会眼巴巴地想要被锁进这座围城里来呢……”
“入宫四年光景里,快乐的日子屈指可数。我的生命里曾经燃烧过一团火,可惜后来又灭了,我数着日子看春夏秋冬,以为日子总会这么寡淡地捱过去,直到某一天,我在皇宫里看到了你。”
“见你第一眼,我就认出你是楚藏的宿敌,我在他的画室里见过你的画像,上面除了你的名字,还落着个朱红的‘杀’字。那时,我便知道,我孟卷舒,怕是要有个同仇敌忾的友人了。”
“我同你说过的,我恨他,恨之入骨。”
“在琴嫣殿的时候,我总是同你说——望秋啊,把花搬出来晒晒吧——望秋啊,把花搬进去吧……我不在之后,你替我去看看它们吧,若还在,便砸了,埋了,最好碎在泥里,永世不得超生。那是楚藏从西域寻来的毒物,不是什么好东西,留着也是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