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河东狮吼
开学诸事没什么好提的,姚太太一番叮嘱后就家去了,宝茹如同之前一样乖乖听丁娘子教导就好,只是这回却有一件事出乎意料。
“金瑛怎的没来?”宝茹环顾一周发现金瑛真的没来,而不是来迟了或是自己看漏了。
“不知诶。”玉楼也很迷茫,她比宝茹还粗心,若不是宝茹刚刚提了一句只怕她还没发现呢!毕竟她和金瑛更加不熟了。
听完玉楼的话,宝茹和玉楼对视了一眼,立刻就把目光转向了周媺。周媺向来观察入微十分细心,家里又信息灵通,三人中最可能知道些内情的就是她了。
周媺却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她家信息灵通,可不是对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啊。
三人都不知道,只好先放下这事,转而商量待会儿去哪里玩儿——今日虽然开学了,但是正月里丁娘子也多了许多俗事,晌后似乎是要待客。所以开学第一日的下午就提早放课了。这种意料之外的休息最让学生欢喜了,宝茹三个迫不及待地就商量起聚会。
“悦来居!悦来居!”玉楼几乎是大声叫出来的,果然,虽然是休息时间晁月娘依旧朝三人翻了个白眼。
悦来居是最近湖州最火的茶楼,这家茶楼去岁才开业。东家据说是广州人氏,不同一般茶楼他家不以茶为主要卖点,精做各种广州点心。听说广州那边流行‘吃早茶’,其实就是点心+茶的早饭。这些点心滋味独特美妙,盘盘精致且种类丰富多样,别的不说只在湖州女眷中就是十分有人气的。
他家最热闹的时段有三个,一个是早上,本来这就是广州那边的早饭么。一个是晌后,这是休息时间,好多女眷就爱晌后喝茶吃点心呢!一个是晚上,这正是宵夜时间,拿这个宵夜也是极好的。
“晌后去还有位子么?”周媺考虑的很现实,若是不提前预定,这个时间点确实是很难有空位的。
“没得位子就让悦来居送到家里去么,今日去我家怎么样?”宝茹很快想到了解决办法。
最后三人决定先过去一趟,若是没得位子就去宝茹家去吃。
放了课,三人手挽着手往外走,正在二门处遇见了挽着大竹篮的连二姐。竹篮里的花不多,只有腊梅、水仙等几样,毕竟冬日里花不多,若是洞子货那又太贵了,连二姐怕折了本钱从来不贩那些。
“今日开学呢!娘子们都挑个花吧,也算我为你们贺一贺了!”连二姐把竹篮挪到前头好让三个女孩子能看清。
“好俊的梅花!”周媺先赞叹了一句,虽然连二姐贩的这些花儿都没什么名贵的,但是她眼光好每回都能挑拣出好的来,难怪她一个女孩子能靠着一些小生意养活她字自己和老娘了。
三人都是极有眼色的,这大枝的梅花都是插瓶的不会便宜,所以都拿了水仙之类的。
宝茹把水仙别在领扣上,闻了闻暗暗的花香觉得还不错。又从花篮里挑了一枝梅花问价钱。
“哪里要钱!不是说好了我要贺一贺娘子们么。”连二姐干干脆脆地就要走。
宝茹拉住她,又指了指领口的水仙道:“这不就是?二姐忒客气!你这样我以后如何买你的花。”
最后好说歹说才会了账。
“这梅花可怎么办?”
三人上了宝茹家的马车,却让丫鬟去坐另外两辆,玉楼举着宝茹刚刚挑选的梅花有些苦恼地问宝茹。这梅花是大枝的,若不插好怎么放都是要压着了。
“看我来!”宝茹把马车里备着的茶杯里的残茶从车窗泼了出去,又折下梅花上的小枝,竟是就着小茶杯插起花来。
只是她插花课功课一般,现下又只有一枝腊梅让她发挥,最后样子也只得了周媺一句‘颇有野趣’这样安慰性的评价。不过宝茹本就是好玩,收拾了残枝,又用剩下的梅花骨朵冲滚水泡茶。
“啧!也没什么味儿。”宝茹尝了尝觉得那些拿鲜花泡茶的不知是什么想头,她喝着与白水没什么分别,连梅香也只是淡淡的。
“这是自然的!人家花茶都有制茶的手艺呢,哪有你这样的,若是这样也能喝,那倒是不用费工夫炮制茶叶了!”玉楼家是做香料铺子的,与花儿朵儿打交道也多,最先嘲笑宝茹。
三人嘻嘻闹闹里到了悦来居,三人倒是极有运道,正好大堂里空了一张桌儿,这也有正月里大家都不太出门的缘故吧。
总之三人能舒舒服服地在大堂里等着吃茶了,毕竟家去吃点心总归会走点味儿,最正宗最好味还是得在店里。周媺拿到了菜单,这方面她是行家,她先征求了一下宝茹和玉楼的意见,然后就按照三人的喜好要点心了。
“普洱茶一壶!叉烧包一笼,虾饺一笼,烧卖一笼,虾仁肠粉一碟,流沙包一笼,马蹄糕一份,榴莲酥一碟,糯米鸡一份,豉汁风爪一份——”
茶楼里的跑堂伙计大声往唱名,自有人写成菜单递到后厨。
最后呈现在宝茹面前的就是令人食指大动的点心,十来个盘碟挤挤地拢在桌子上,却不怕三个女孩子吃不完。每个蒸笼或是碟子都是小小的,里头至多有三四个四五个的量,足够每个女孩子尝一尝味道罢了。
“刚刚应多要一份儿烧卖的!”玉楼十分可惜地夹住了最后一只烧卖,这烧卖小巧精致只能咬上两口,玉楼十分爱它的滋味儿。
“我说了让你们东家出来!!”
三个女孩子正享受美食时却冷不防听见有人吵闹,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发声处——其实也不用刻意去找,那儿正是柜台处已经围了好些人了。
刚才大声说话的是一位年轻妇人,她还带着几个壮仆,正围着悦来居的掌柜。有些伙计已经上去帮掌柜解围了,不过也有些怕打起来并没有上前。
玉楼眼珠一转朝躲在角落的一个小伙计招了招手,那小伙计也有几分机灵晓得只怕有油水可捞,就微微缩着身子跑到了宝茹这一桌。
“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你们悦来居的食客吃坏了肚肠上门来了!”玉楼一面问还一面吧一小块银子丢在了桌子上。
宝茹虽然对八卦很感兴趣,但此时唯一的想法是这回玉楼的压岁钱只怕是有不少,竟然这般大方!
果然,小伙计立刻被玉楼的银弹打倒了,脸上堆起殷勤的笑,压低了声音与三人道:“咱们悦来居一贯诚信经营的,从不以次充好,哪里会吃坏肚肠!不瞒小娘子,刚刚那位是石榴巷粟家大姐儿呢!”
三个女孩子还不到出去交际的年纪,若不是极近的人家,说哪家姐儿她们哪里认得。不过也是凑巧,这粟家大姐儿她们还真认识!这人不是别个正是金瑛的嫂子!大概正是由于她是招赘,哪怕嫁了人大家也没改口只叫她粟大姐,而不是‘金太太’之类的。
“她上门来却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只是为了找她男人喱!”说到这里小伙计竟有了几分耻笑,只是想起自己说话的是几个小娘子这才稍稍正经了些。
“她不是找你们东家么?”宝茹觉得困惑了,她记得金瑛的哥哥叫金珩来着,又不可能是悦来居的东家。
“她丈夫金珩现下正被东家雇了做账房,她找不见男人只能管我们东家要人了!”
说着看了看四周更加小声道:“我们东家说是与那金珩的爹有旧呢!不然怎放着好些老账房不用,偏偏雇了他做账房。那金珩也是个男子汉来着,当初走投无路只能带着妹妹入赘,这些年受够了气,如今有咱们东家帮衬,别的不论糊口却是不成问题的,听说他正要与粟家大姐儿和离喱!”
宝茹三个听到这儿都难掩震惊,难怪今日见不到金瑛来,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儿她怎还会来上学。只是不知她现在是跟着哥哥,还是呆在家里,前者还好,若是在家也不知如何尴尬。
后头那小伙计又说了几句内情,宝茹几个却有些心不在焉,略听了听就让小伙计拿钱走人了。
到三人结账离席时柜台前的风波已经平息了,也没注意是不是悦来居的东家亲自来的。宝茹看了看悦来居里头,心里知道这新闻很快会传遍这一带,虽不说整个湖州都晓得,但是认识粟家的人只怕都会知道了。
宝茹并不喜欢粟家大姐儿,她只远远见过她两回,而无论是见面时的观感还是从别人那里道听途说来的一些传言里她都不是什么好人。待丈夫肆意妄为,待小姑刻薄吝啬,就连做生意也不是诚恳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