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2 / 2)

捻指又是两日,宝茹在家颇为忙碌。

“这个不好!小吉祥把这五彩十二花神的茶具收起来,咱们三个人相聚,茶杯多了反而不配。把我最喜欢的那一套薄胎甜白瓷的拿出来。”

小吉祥放下手里的红漆大茶盘,把上头的点心一样一样摆到桌上,也不歇息就去给宝茹找茶具去了。那套薄胎甜白瓷平日里是不用的,只因实在太薄了,怕失手跌了可该心痛好久。那是宝茹最爱的一套茶具,上头一色花纹俱无,只是瓷器四美‘白如玉、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它就占了两样,实在难得。

小吉祥今日被宝茹支使得团团转不是没缘由的,宝茹拜入徐娘子门下是前日的事。她和玉楼、周媺相约去徐娘子学堂,她是最后一个去见徐娘子的,早前她已经知道玉楼和周媺是已经被收下了。前日她欢喜之余也不忘给小姊妹递消息,这些三人都进了一个学堂,可不得庆祝,又兼三人好久没聚一聚了——主要是宝茹这些日子不在湖州。所以三人说定了今日在宝茹家聚会。

既然是小姊妹正经庆祝,虽不是在外头酒楼,可也不能像家常一样随意了,不能当日家里备什么点心就用什么。宝茹早就寻了花婆子来叮嘱,花婆子的点心功夫一般,但是一样顶皮酥果馅饼和一样搽穰卷儿做得却极好。宝茹自是吩咐她做这两样点心,又另有银鱼鲊、糟鸭掌之类的小菜之类的。

至于多多地备冰,提前把各色果子湃好自是更不消说。

宝茹一面打算自己动手去厨房把湃好的水果取来,一面打开钱匣子拿了两块银子与小吉祥。

“你去徐妈妈家的茶楼,她家点心做的比点心铺里的还强,要买豆腐皮包子、山药糕、糖蒸酥酪、桂花糖蒸栗粉糕、菱粉糕、鸡油卷儿、藕粉桂花糖糕、螃蟹馅小饺儿、松穣鹅油卷、奶油炸的小面果子、洁粉梅片雪花洋糖,每样只要一碟,你提着厨房的大食盒去罢!”

“点心却费不了这样多的使费,姐儿还有什么要买的?”小吉祥掂了掂银子,估摸着有半两多。

“那就再买些果子露罢!”宝茹想了一下,实在没什么要的了。

等到周媺和玉楼到的时候就万事俱备了,宝茹就只站在门前等她们两个。

“没天理呀!”玉楼一见宝茹就忍不住抱怨:“都是去乡下玩儿了,怎的你还是这样白!我日日晚上还敷玉容粉来着,怎么还是比你和媺姐黑了这样多?媺姐就罢了,她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却不是,我不服!”

好久没听玉楼叽叽喳喳了,宝茹上扬的嘴角怎么也止不住,明明很喜欢玉楼,嘴上还是打趣她:“这是天生的呀!我也没法子呀,就是这样好命。嗳!你这是敷了玉容粉么?我怎瞧着不像,黑了一层去!”

“我打你哟!”玉楼凶巴巴道,她哪里知道她那天生的笑脸,就是凶起来也是撒娇的样子,宝茹一下没绷得住就笑了起来。

“我让你笑!让你笑!”夏日衣衫薄,玉楼一下子就把手伸到了宝茹肉肋上不停地抓。

宝茹一下子就笑得没力气了:“媺姐,救我,噗哈哈,这妮子不肯停喱!哈哈!”

“你只这时候叫我‘媺姐’了!”周媺在一旁也可乐得很,摇了摇帕子,却不上前,只道:“明知这妮子是个爆炭,却偏要去撩她,也是何苦来哉?”

‘就是这样才有趣味呀!譬如你这样的撩你也是平淡的,自然没意思。’宝茹一面笑一面心里这般想,只是没说出来,要是说出来玉楼就更加翻了天了。

好容易玉楼总算是出完了气,三人这才手拉着手往宝茹房里去,大热天也不嫌热。宝茹早就预备待客,放了好多冰在房里,这会子从外头进来,周媺玉楼两个都只觉得精神一爽。

“你这是搁了多久的冰?放了多少?竟这样凉快!”玉楼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三人落座,宝茹先给两人倒了冰镇过的果子露,这才道:“从晌前就预备了,放了两个时辰,已经换过两回冰了,若不是你俩要来,我才不这样麻烦!”

“竟是极好!可惜我娘不会让我这般。”玉楼也很怕热。

“这样凉也不好,房里这样,大热大凉,怕容易生病。”只有最在意这些的周媺能这般说了。

“也不过是今日。”宝茹把荔枝等果子从冰盒里拿出来让给两人,道:“难得咱们聚一聚,既在我家,若是太热竟不能尽兴了!”

“这个好!”玉楼先在水盆里洗了洗手就要剥荔枝吃。

“今岁荔枝比往岁贵了好多!我娘好没意思,每日吃果子说是各样果子都有,可多是蘋婆、香梨、西瓜,荔枝怎的也吃不尽兴。吃吃喝喝,又不是那等奇巧的,能花费多少,偏在这上头吝啬!”

“伯母哪里是吝啬,分明是知道你爱吃,荔枝是热物,吃多了要上火,到时候你口舌生疮痛的不行难受的是谁?”周媺拿指头点了点这个‘小没良心的’。

玉楼也不过是随口抱怨罢了,三人很快就说到正题上了。

“真是再好不过!咱们以后还是一处,还要做同窗!”宝茹把杯子里的果子露喝尽,好奇道:“你们知不知咱们学里别人去哪儿念书?”

宝茹这些日子都在乡下避暑,自然是山中不知岁月了,她只知玉晓霜、白玉奴、蔡淼三个,其余的一概不知。玉楼虽然也去乡下了,但她一惯爱打听,又比宝茹早回湖州几日,自然不似宝茹‘抓瞎’。

听宝茹问这个,玉楼立刻扳着手指头数给她听——这些新闻她早就攒着了,就等着说与她听,道:“咱们三个不用说,晁月娘在鼓楼南街周娘子处念书呢!只是不知为甚她挑剔了许久竟去了周娘子处。”

周娘子不是不好,但也不算很好,至少依照晁月娘的条件能去更好的学堂。

周媺却比玉楼通透,道:“恍惚听说她几个堂姐是在那里上过学的,既是这般就不稀奇了。”

周媺从小就生活在兄弟姊妹堆中,大家庭里头这些事儿的微妙是最清楚的,‘不患寡而患不均’,既然堂姐们能在这儿念为甚你不能,就算晁月娘家比她叔伯家要有钱些,但到底上头祖父母俱全,没分家。晁月娘父母不愿为了女儿去哪个女学堂的小事平白惹起风波么,毕竟周娘子处也算不错。

想到这儿周媺不由庆幸,她家的事比晁月娘家还麻烦,幸亏她是她这一辈里头一个女孩子,没得比照,自然也就没得说嘴了。

“甄静静去了宫灯巷子陆娘子处倒没什么,只是莫道聪去她母亲娘家的家学附读,说来我才知她母亲出身‘桑梓堂’孙家,虽然是旁支就是了。”龚玉楼倒是很有感慨。

“所以莫道聪就是去‘桑梓堂’家学念书了!”宝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是她没得见识,实在是‘桑梓堂’如雷贯耳。

桑梓堂早先只是湖州静县孙氏一族本家的一处厅堂,后来孙家在这厅堂里开了家学,也允许亲友来附读。奇就奇在虽然孙家本家没得什么人才出来,倒是好些附读的中举。如今想去桑梓堂附读的人是络绎不绝,虽然他家女学自然比不得男学有名气,但是桑梓堂本身就是活招牌了。

“至于玉晓霜、白玉奴、蔡淼三个就不说了,你是比咱们还清楚的。”说着玉楼‘哀怨’地瞪了宝茹一眼,自己的好友居然是同别人出去玩儿了,想要避暑怎的不和自己同去。

“四娘五娘最不出所料,她们去考了四大女学里离家最近的‘沁芳班’,只是只五娘考上了,四娘却落榜了。”这却是周媺说的,她家与韩家在相邻的坊市里,有甚风吹草动她自然都晓得。

“五娘功课一惯比四娘要好,这也寻常呀!”玉楼正觉得点心味美停不下嘴,说话声也含含糊糊的。

韩鹂的功课是比韩莺的要好,可这又不是周媺话里的重点。宝茹晓得周媺的意思——忒尴尬了。落榜本就没面子,之前宝茹也怕落榜,她是很知道这心情的,但若是时运不济也没得办法。可是韩莺这回格外难堪了,因为年纪相近一直被拿来比较的堂姊妹考上了,只有自己独独落榜了而已。

“那四娘要怎么办?”宝茹忍不住问。

“自然是去试一试‘碧水堂’、‘秀云馆’和‘爱晚堂’,好在沁芳班最先考取,她还能试一试别的。”

周媺没说的是韩莺和韩鹂在丁娘子处功课算不错的了,只比宝茹略有不如,但其实已经用尽了她们的全力了。她们家里对她们功课是管束得极严的,相较而言宝茹平时用功其实只是相比一般女孩子罢了,其实该玩闹的她一样不少。

不客气地说,就是韩家姐妹其实不算聪明,也没什么灵气。只不过是家里寄托希望太深,硬着头皮上罢了。就是以如今的能力考进四大女学里最容易的沁芳班也惊险,将来也不知如何是好。毕竟念书一途越到后头越见天赋,在这事上不如人自然会被落下,只怕会不知如何艰辛。

宝茹不知周媺已经在心里替韩莺韩鹂考虑起将来了,她想的事情自然更八卦一些:虽然韩莺是姐姐,但平时两姐妹行事其实是以韩鹂为主的。这其中的原因宝茹是知道一些,韩鹂生得比韩莺好,功课也更好。或许在别家这不是妹妹压倒姐姐的原因,但在韩家就可以是。毕竟这样的韩鹂更加‘奇货可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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