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聪明人,李嬷嬷并未答复她,只笑着说道,“何必妄自菲薄,你有你的好处。”
谢宝扇神情一顿,接着拿起筷子给李嬷嬷夹了一块豆腐,说道,“嬷嬷,豆腐已经煮软乎了。”
李嬷嬷吃下她夹的豆腐,谢宝扇缓缓说道,“嬷嬷,不瞒你老人家,我从进了坤安宫,这心就一直悬着,你知道,我原本不该在这里的。”
她进宫选官,家里早就托人打点,原本是安排在文渊阁当差,谁知中间出了偏差,竟被带来坤安宫,这由不得谢宝扇不疑心。
李嬷嬷饮了一盅酒,说道,“你一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放弃荣华富贵来做女官,从进宫那一刻就势必会引人注目,况且怀王殿下曾对你求亲不成,你恐怕不知道,这宫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你呢。”
说着,她抬眼看了一下谢宝扇,只见她正襟危坐,紧紧抿着嘴唇,李嬷嬷怕吓到她,笑了一声,说道,“你大可不必担心,既然进了坤安宫,皇后娘娘就会庇护你。”
皇后娘娘当真会护着她吗?谢宝扇心道,信国公府婉拒了怀王殿下的亲事,京里谁人不知怀王殿下不满谢家不识抬举,皇后娘娘又为何会招她进坤安宫呢?
热锅子的炭火快要熄灭,小喜唤来小太监加火,等到锅子里的热汤重新翻滚起来,谢宝扇给李嬷嬷斟了一杯酒,说道,“嬷嬷说的是,皇后娘娘既然选了我,我就该安心待在坤安宫,好生向你学习,不叫你老人家失望。”
李嬷嬷笑着说道,“我自问有几分看人的本领,要是你不好,我也便不会对你说这些话了。”
“多谢嬷嬷赏识。”谢宝扇举起酒杯,向李嬷嬷敬了一杯酒,李嬷嬷执起酒杯,一饮而尽。
二人不再说话,专心吃菜,谁知刚吃了几口,就有一个太监来传话,“嬷嬷,皇后娘娘有命,叫宝扇姑娘去正殿问话。”
李嬷嬷坐起身,她问:“皇后娘娘可曾传了甚么话?”
那太监是在殿外跑腿的,并不知是何事,只道:“嬷嬷刚走,皇上就来了,接着陈公公出来告诉我们,皇上要留下来用午膳,叫咱们都警醒一些,过了不久,里头又递来话,要宝扇姑娘去一趟。”
谢宝扇听了太监的话,惊疑不定,皇上刚来,皇后就要招见她,不知所为何事?李嬷嬷沉吟片刻,似乎也是想到这一层,她说道:“不碍事,你随小郭子去一趟,在坤安宫当差,迟早都是要见到皇上的。”
“是。”谢宝扇下炕整了整衣裳,随同小郭子往正殿去了。
一路上,谢宝扇心里七上八下,等到殿门口,她并未立时进去,先在殿外等了半日,直到有太监宫女撤出残席,并陆续送去了热茶,水盆,手巾,痰盒等物,谢宝扇心知午膳已经用完,果然,不到半响,有个宫女走出来,说道:“传谢宝扇觐见。”
谢宝扇应了一声,跟在宫女身后进到殿内,她垂着头,只隐约看到上首坐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于是跪下叩首,口称万岁,那身影和蔼的说道:“抬起头来叫朕瞧瞧。”
谢宝扇抬起头,眼前的人体态微丰,端看他的衣着服饰,无疑就是当今圣上明德皇帝,她不敢细看,双目微含,等着皇上问话。
“这就是怀王叔看中的姑娘?”皇上还未说话,另一道声音先开口了,谢宝扇见他穿着石青色九团龙纹长袍,想起此前怀王说邀了太子来吃羊肉,猜测这人大概就是太子李恒。
谢宝扇满脸通红,心中微恼,却不敢表露一丝痕迹,只得默不作声。
怀王不语,算是默认,他和谢宝扇的轶闻人人皆知,现如今更有流言传出,人家姑娘不答应他的求亲,为了躲避他,不得不进宫做女官。
皇上侧头看了李善一眼,赞道:“果真好个模样儿,早知你是一片真心,朕很该替你向信国公保这门亲事。”
李善脸上挤出一丝笑,说道:“皇兄,现在也不晚。”
这时,只听太子李恒插话,他似笑非笑的说道:“只怕晚了,谢姑娘进了母后的坤安宫,就是母后的人了,想来父皇也不便轻易做主。”
李善看着皇后杨氏,他一本正经的说道:“那臣弟就求皇嫂,皇嫂有好东西从来不会忘了臣弟,臣弟向皇嫂讨个人,皇嫂总不会舍不得吧。”
杨氏瞪了怀王一眼,假意说道:“本宫才得了一个好人,你就要来抢。”
她停顿片刻,又缓缓说道:“倒不是本宫舍不得,人家姑娘为甚么进宫你心知肚明,你身份尊贵,莫要学那巧取豪夺的纨绔子弟。”
长嫂如母,皇后三言两话就训斥得怀王哑口无言,皇上嘴角含笑,不发一语,太子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谢宝扇,在皇后说完这些话后又飞速移开视线。
最后,杨氏对太子和怀王说道:“人也看了,你们各忙各的去吧。”
太子和怀王起身,向皇上和皇后行礼,一前一后的出了内殿,他们走后,皇后又打发谢宝扇回了小西院。
待她进了李嬷嬷的屋子,残席早就撤了,李嬷嬷歪在炕上,她叫小喜重新换了热茶,问道:“娘娘唤你去所为何事?”
谢宝扇将经过叙述一遍,李嬷嬷久久不语,过了半日,她道,“小喜,把账本搬过来。”
小喜回身从里间抱出了几十本账册,先后跑了五六趟,几乎堆满整个炕床,谢宝扇扫了一眼,这些账本摞起比人还高,李嬷嬷问道:“会打算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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