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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分钟的小视频放完之后,又自动从头播。龙在田蜷在床上大哭起来。
“不要,不要了……求求你……救救我,臭宝,救救我……”
龙在田猛地坐了起来,“臭宝”?!他用黏糊糊的手抓住鼠标,把视频往前拖了几秒。
“救救我,臭宝,救救我……”
他又看了一眼视频发布的时间,一个月前。
不是回头了吗?不是不要我吗?为什么还在这种时候叫我?龙在田心突突地跳,一种令他心惊肉跳的可能性浮上心头。
他洗完澡,坐在桌前吃了两片面包,期间他把和李静渊相遇以来的桩桩件件在脑子里捋了一遍,他无比心痛地发现,那种可能性竟比李静渊与凌枫“破镜重圆”更有解释力,更通顺。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龙在田五指狠狠抠住自己的大腿,那他可就做了大孽了。
他不敢再耽误一分钟,直接打给久儿,问他借4000块钱买机票。他要去找李静渊,哪怕亲眼看看他的“幸福”,亲耳听他说句再见。
一路上龙在田看到充电宝就租,给李静渊的微信发了几十条消息,不停打他的语音,却都泥牛入海,没有收到一点儿回音。
9个小时后,他终于来到李静渊家小院门口,院门上挂着锁。
龙在田拍了两下门,趴在自己手背上深深呼吸。跟姓凌的走了,不住这儿了?
他胸口憋闷得厉害,强劝自己打起精神。社区办公室就在这条街上,那里的工作人员一定知道李静渊的去向。可这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社区早就下班了。
龙在田背着空空的书包,一屁股坐在社区门前的台阶上。走了一天,这时他才觉出累来,感觉腿有千斤重,再也懒得动。他哪儿也不想去,他就想在这儿等,明天八点钟一有人来上班,他就能问到渊儿的事儿了。
“龙在田?”
龙在田抬起头,叫他的人是旧书店老板,沈石安。
沈石安一脸严肃地睁大眼睛看着他,旋即又露出无奈的神色,叹了口气:“你现在来,有什么用?早干什么去了?”
龙在田仰头呆望着他,突然开始害怕,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死了,自杀了。”沈石安双手插进皮夹克的口袋,在12月的夜风里缩起了脖子。
龙在田愣了几秒,噌地跳了起来,揪住沈石安的领子冲他喊:“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呢?呸!晦气!”
沈石安冷笑了一声:“行,行,我胡说八道……那你找他去吧。放手!”他挣脱出来,一边回头翻了个白眼,一边骂骂咧咧往巷子深处走。
怎么可能呢,渊儿才不会自杀!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姓沈的奸商造谣传谣!
龙在田站起身来,在社区门前的空地上原地转了好几圈。他决定去渊儿家看看。这么大一个人,哪是一把锁能拦得住的。他走到巷子尽头,利用两面墙夹角攀上院墙,一下就跳进院子里。
里面一片漆黑,静得令人心里发毛,龙在田强迫自己冷静。他临走前曾给这院子做过一次全面仔细的检修,知道电闸箱的位置就在厨房窗外,他摸黑过去推上电闸,又来到李静渊房间门前,拉了下门口的灯绳,头顶那盏裸露的老式灯泡闪了几下,亮了起来。
李静渊的房门上了锁,推不开。龙在田深吸一口气,抬脚对着门锁位置踹过去。哐的一声,门开了。
按开门里面的灯后,龙在田一眼看见正对门口的书桌上,靠墙竖着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李静渊比他印象中更瘦小,也更清秀,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露着两颗对称的小虎牙,笑得很甜。
龙在田像被人踹了一脚,胸口疼得几乎站不直。他按着心脏的位置,弯腰大口吸气,眼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渊儿,渊儿?啊,渊儿!”龙在田抱住那张照片,跪在地上缩成一团。
为什么呀?这到底是为什么呀!怀里的相框被他两只手臂勒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龙在田嚎啕失声,头一下下嗑在地上。他像被人抢走了糖的三岁小孩,躺在地上蹬着腿哭闹。负责这事儿的神明并不会因为他这样歇斯底里地撒泼,就把李静渊还给他。他闹到精疲力竭,最终陷入深深的绝望。
床铺上还全是李静渊的味道,那种曾让他无比沉醉的天真而诱惑的体香。他拖着酸软的四肢爬上床,把脸埋在枕头上闷声痛哭。
他把手伸到枕头下面,感到有什么东西膈着他手背。他起身翻过枕头,发现枕套里面果真藏着一些长方形的东西。
是奥特曼卡片,他卖给沈石安、换了7000块钱的那几张奥特曼卡片。龙在田把它们攥在手里,紧紧贴在胸膛上。这时卡片中间掉出来一张折成卡片大小的纸,龙在田把它展开,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准确地说,是层层叠叠写满了字。字迹有的工整,有的狂放,笔划交叠在一起,有的上下颠倒,有的歪歪斜斜,显然写字的人看不见。
龙在田用力抹掉眼泪,对着灯光仔细辨认那些字
', ' ')('迹。很多地方写了太多层,又被斑驳的水渍晕开,已经不可能看出是什么字,只有边边角角和个别位置的字勉强能认出来。
“臭宝我想你”
“对不起我骗你了”
“什么时候放寒假”
“我相信光”
“我死了会变成光吗”
“你什么时候来”
“对不起他说要告诉你爸妈你老师同学”
“他说要发到你学校网站上”
“你快来吧臭宝我很想你”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我睡不着怎么办我睡不着”
“我坚持不住了你怎么还不来”
“是他杀了我爸妈奶奶”
“对不起我爱你”
“他不让我射我受不了了我想死”
“臭宝你快来吧求求你”
“对不起是我害死爸爸妈妈奶奶”
“对不起我没办法了”
“臭宝你过得好吗”
“对不起我真的受不了了”
“臭宝你还记得我吗”
相对较清晰端正的,应该是最先写下的,那布满整张A4纸的一团团扭曲狂乱的“龙在田”,一定是他在最后时刻的绝笔。
龙在田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搅成一团烂泥,疼得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恨得浑身发抖,恨自己怎么这么蠢,竟然上了姓凌的当!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牙咬得生疼,但他已经松不开。
凌枫!龙在田满腔愤怒被这两个字点燃。他冲出去门去,跑到沈石安旧书店所在巷口扯着嗓子大叫:“沈石安!沈石安!你给我出来!”
沈石安披着一件棉睡衣冲出来指着他骂:“你喊什么喊!疯了你!”
“凌枫!凌枫在哪儿?姓凌的畜生呢?!”龙在田抱住他脑袋咬牙切齿地问。
“姓凌的……Jack’sBar,他是那个酒吧的老板!在淮海路……”
龙在田用手机直接导航到Jack‘sBar,一路狂奔过去。那条街夜色正浓,Jack‘sBar门口站着两个抽电子烟的年轻人,看见龙在田走近,竟冲他抬抬下巴笑了。
他双手推开迎上来的两人,冲进酒吧。凌枫正在角落的卡座和两个人喝酒闲聊,龙在田阴沉着脸杵在他面前,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抬头冲他勾了勾嘴角。
龙在田抓起一瓶啤酒的上半部,将瓶底重重嗑在桌上,酒瓶立刻变成一件锋利的凶器。他早已失去理智,手中破碎的玻璃瓶猛地插入凌枫侧颈,鲜血喷溅而出。
凌枫一手捂住脖子,喉咙里发出浑浊的嘶吼。酒吧里几桌人见状嗷嗷叫着往外跑。
龙在田揪住他头发把他拖到空地上,照着他裆部狠狠跺下去,一下,两下,三下……凌枫上下两处鲜血狂飙,在地上抽搐几下,没了反应。
“操你妈!畜生!死吧你!”龙在田还不解恨,抄起腿边的铁艺圆凳,发疯似地砸凌枫的头脸,没几下就把他砸得不成人形。
警笛声迫近,龙在田看着瘫在血污里的仇人,扯着嘴角发出几声怪笑。五六个特警冲进来把他按倒在地,他露着一口渗血的白牙,被反剪双手押出去的时候,还意犹未尽似的伸长脖子死盯着凌枫的尸体不放。
龙在田的怀里揣着那张被李静渊写满字的纸,上面沾满他们两人的眼泪,和凌枫肮脏的血。
早晨,龙在田醒来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花了好几秒钟,才想明白自己是在学校宿舍里。睁开眼的瞬间他很难过,胸口憋闷有点儿想哭,但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做了个奇怪的梦,具体内容不清楚,只记得李静渊泪眼滂沱的可怜面孔,自己被巨大的无力感包裹,急得又哭又叫,最后肉身湮灭,变成一道光。
这时他手机响了一声,一个陌生号码发给他一条莫名其妙的彩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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