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小傻子</h1>
沿来路往回走,回到王振海身边,大毛与他讲里面的情形。听他说完,王振海点点头,沉默了好一会儿,问道:“阿云怎么样了,有消息吗?”
大毛目光闪烁,说话吞吞吐吐,王振海摆手打断他:“我晓得了。”
他身子向后靠,瘫在沙发上,长叹一口气,低声轻喃:“十多年了,她还是不肯原谅我。”
大毛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在外人看来,阿云与王振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里面有多少不得已,只有当事人知道。就单单只是他跟着王振海的这些年,阿云就从未主动联系过他们,一直到今天,她居然替他们介绍了一女的过来,天晓得王振海有多高兴。
要说北枝江那边,他王振海还真没放在眼里,可阿云她偏不离开,偏就要留在北枝江的公口。当初他抱走了小子,一开始瞒着阿云不让她知道,就是想报复她背叛了他。后来他在公口做了个戏假装要强上她,阿云那时候的态度让他知道,她到底对他还是有情分的。
他欣喜若狂,离开了北枝江的公口,自立门户,也是这时候开始对小子上心。等到这边有模有样了,再让人告诉阿云孩子还活着。只可惜,阿云似乎比想象中要恨他。即便知道孩子在他这儿,也一直忍着,不来找他。
上午接到叶湑的电话,王振海便推掉今天的一切事物,安排大毛去接人。他以为阿云终于动摇了,愿意回到他身边了,然而下午的审问,却如同一盆凉水,兜头浇灌下来,凉了他滚烫的心。
她还是对十四年前的事耿耿于怀,一天不曾忘记。也或许是这些年他的所作所为让她厌恶,她让叶湑来,大概是为了膈应他,不让他好过。不管怎样,他与阿云再回不去了。
他问大毛:“之前被卖掉的那几个,让人去找了没?”
大毛忙道已经去了。
“找了?”王振海闭了眼,前后晃着身子,慢悠悠道,“让他们再快一点......”
“明早就能有答复。”大毛说。
他点点头,补充说:“越快越好。”话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睁眼问道:“胡四儿呢?”
“他今天去外面进货,按时间算,应该快回来了。”
叶湑从被子里钻出头来,深吸一口气,抬头便见高冈放下大毛给的盘子,站在门后系皮带,他手捋衬衣,隐约却又清楚地看到衣角之下清瘦有劲的腹肌。
她一脚踢开发黄的乳色被子,从梳妆台下拉出一把木凳坐过去,说:“除了刚才说的那些,我还知道一件别人不知道的事儿。”
高冈低头掖着衣角,听到叶湑说话,发觉到她的目光,侧身背过去。他“嗯”了一声,权当回应,示意叶湑继续。
“十四年前的公交车坠江事故不是意外。”叶湑说。
高冈的动作一顿,迅速系好皮带,同样找了一张凳子坐到叶湑对面。
“阿云那时候在老神医药铺里忙,她丈夫每天坐车带孩子去找她,时间固定、班车固定,而且坠江事故发生的第一时间,王振海就赶到现场把阿云的孩子带走,神不知鬼不觉,瞒过了所有人的目光......”
“所以这起事故是人为的?”
叶湑笑起来:“你不如直接些,说是王振海做的。”
“有证据么?”
“只是一个猜测,我怀疑王振海对公交车动了手脚,今天试探了他,他反应很激烈。”
高冈沉吟片刻,然后说:“这是另一回事,但你要的李老坎的线索,又断了。”
叶湑没理会,整个一天没沾荤,只吃了素菜,到了晚上饿得慌。她从木凳跳下来,走到门后蹲下,端起大毛送来的拼盘,凑到鼻端细嗅。
高冈扭头看去,她蹲在那儿,身影单薄,几乎能看到背上凸起的脊骨。叶湑蹲了会儿,忽然起身回来,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屋内弥漫着浓郁的卤香味,可味道过大,要是离得近了,闻着发齁。
“好端端送吃的来,不会有问题吧?”她说。
高冈不置可否,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将水果拨到一边,仔细端详。这玩意儿卤味太重,好像要盖住什么似的。他冲叶湑讲:“你看出什么了?”
叶湑看一眼高冈,表情有些古怪:“难道是加了什么药?”
高冈似乎没料到她会这样说,抬头就看见她不太自在的表情。他摇了摇头,对叶湑招手,示意她过来:“你再仔细看看。”
他用筷子拨开两块肉片,肉片下是一只鸡爪,皮实,肉厚。
叶湑不解,只能老实照做。刚才在门口光线不好,看不大清,现在站在灯光底下,才察觉到不对劲——没处理干净,还夹杂着血丝。
高冈指着卤肉问:“你觉得这是什么?”
“不像猪肉、也不像牛肉......”说到后面,叶湑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这肉夹杂血丝,又需要很重的卤味掩盖本身的气味,常见的家畜都不太像,那会是什么?而且,爪尖形状偏圆,倒像是、倒像是......
高冈神情变得凝重,两人对视一眼,身上的寒毛悄悄竖了起来。叶湑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
突然,一道极细、极轻的动静传入两人耳朵,门外有呼吸声!她看到高冈的眼神扫向门口,眉心结在一处,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大步走到门后,贴住耳朵,仔细辨着外面的声音。
“......姐姐?”外头的人喊着姐姐,一声接一声,像小奶猫一个劲地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