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他后来年岁大了不还是我照顾他。”他辩驳道。
陵光静默须臾,轻声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他道,“我愿意做这些事情,那家伙万般不好,却有一个优点,他很啰嗦,起码叫这宅子不那么冷清,他常常絮叨个没完,什么都要管,我每日清晨听着他的念叨,入睡还是听着,到后来听不见了,就觉得不习惯。”
他说着伸手揽住面前人的双肩:“我看着他慢慢老去,一点都不可怕,也时而想,当年你还是子安时,我原不该轻易放弃。”
陵光静静看他片刻,推开他的手,继续往里走:“那时就算你不放弃,我也活不到白头啊。”
内厅一切陈设如旧,他看见满桌零零碎碎的小物件,有些泥人已风干不成样子,糖画早就融化掉了,自还有些没变化的,那窑中的瓷,封存的画,雕刻的石,能经数百年风雨。
“这都是他们出去玩带回来的。”玄庸道,“每去一个地方,总会带来些物件。”
陵光伸手抚在一片绣帕上:“他们去过这么多地方了。”
“嗯,但还有些遗憾,说是仍没走完。”
“当初在墨巷看花灯,曾说好与他们一同去的。”
“我也曾说过带你去。”
陵光的手微顿,将那帕子攥在手心,过了一会儿,缓缓松开,道:“我自己也能去得。”
玄庸轻轻地笑。
稍作停留,他们又去了城外,在故人坟前祭了几杯酒。
前尘今朝,这些年所遇之人,旧坟新坟,已连成了排。
而回首望城内,还是纷扰繁杂的烟火人间,有人离去,就有人新生。
误入人间的一仙一妖,好在到此时还能并肩而立。
有微雨落下,玄庸幻出一把伞,遮在二人头顶:“咱们回吧。”
他们慢慢往回走,烟雨迷蒙的长街,杂乱的脚步声从身边走过,有马车溅起水珠,沾在行人衣摆,少不得引来一阵斥责。
回到陆宅时天已黑了,长街上的灯火次第亮起,玄庸挥挥手,陆宅门头上两个灯笼也亮了,细雨还没停,雨线在灯火中闪烁如皎皎月华,浮浮流光。
进内厅后,房间依旧是左右两边,玄庸道:“你的屋子始终在留着,之前梁承来的时候想住,我可没让他碰。”
陵光点头,往左边走。
玄庸自在身后不动,静静看着他。
他走几步,回头:“难道这几步路,我还会走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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