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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母孟予哄孩子入睡是老手了,她估摸时间将小公主卷入软榻,堆软枕围了一周,点了两个宫人紧紧看护。而后孟予慢步走到一丈外的帷幔后,接过侍女送上前的汤食就着昏暗的灯火细嚼慢咽地吃起来。姬无拂一觉睡醒又有的吃了,依旧是黑漆漆的屋子,角落里的灯上盖着厚重的罩子,每个宫人都非必要不走动。吃吃睡睡的日子过了三天还是五天,姬无拂开始睁开眼睛滴溜溜地盯着周围的一切,好奇手指、被褥、身边的每个人。宫人们是不敢擅自打扰小公主的,只有乳母会对着姬无拂哼唱一些歌谣、背诵小诗。偶尔皇帝比较空闲的时候,会让乳母抱着日渐白胖的姬无拂穿过那道厚实的门,给姬无拂一个近距离接触母亲的机会。姬羲元会抱一抱、逗一逗女儿,但很快她就要把注意力投到一叠叠奏疏中去,只有极空闲的时候会自己喂养一二。显然,皇帝也很忙碌。历史告诉我们,想要当个好皇帝就得干不死就往死里干。姬无拂是个很好照料的孩子,她总是在数姬羲元身边的奏本数量的过程中睡着,时不时因为饿和拉的欲望被迫醒来哼唧两声,温柔的乳母立刻就会细致又周到地提她提供需要。洗三之后,这样幸福又单调的生活结束了。姬羲元向全天下宣告了女儿的存在,又在满月当天的家宴上抱着小公主当着宗亲的面取了一个简单直白的乳名:阿四。天真无邪的阿四听不出取名背后的意味,也看不出周围人各样的神情和话里话外的深意,她只知道包括乳母在内的大部分人叫她四娘,极少数血亲叫她阿四。脑子很快排挤掉了不知道是哪几个字的“姬无拂”,无缝替换为熟悉的不得了的“阿四”。宴会上,好多的人围着乳母观看姬阿四,夸赞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撒。而小阿四满脑子都是:该死的封建制度美人真多啊。然后笑得口水横流。要么怎么说封建害死人呢,阿四默默闭上嘴、默默地被乳母抱出人群喝奶。从这天往后,皇帝搬回了甘露殿居住,阿四也被捂得严严实实转运到丹阳阁居住。据旁边的小宫人们闲谈说,这是皇帝小时候住的地方,出门左拐直走就是郎君居住的立政殿。等等,郎君是谁?活泼些的小宫人叫绣虎,阿四这些天就靠她听一些闲话。她一边整理阿四身边卷成长条的褥子一边兴奋地压低声音八卦:“整整一个月了,郎君多次去宝庆殿求见,都被陛下拒了,后来听说陛下直接勒令郎君不必来扰。”另一个沉稳一些的叫垂珠,她悄悄转头看了一眼门外,才凑过来悄声说:“今儿孟夫人不在四公主这里守着,就是被郎君叫走了,应该是挂心公主呢。”“虽说……”绣虎咽下后面大不敬的猜测,吐出结论,“公主说到底是郎君的孩子嘛。”阿四无意间地吮吸手指,急切地抬头想听清中间的话,不自觉地“啊”了一声。这意外的声音让三个人都吓了一跳。“我去找孟妈妈……”绣虎从地上弹起来冲出门去找其他宫人。垂珠检查阿四是哭了还是拉了,疑惑地摸了摸阿四干爽的小屁股,算算时间应该不会饿才对,难道是突然想开口了?因为不争气的嘴错失八卦良机的阿四心虚地闭上眼睛,试图用香甜的睡眠掩盖尴尬。丹阳阁头一等的要紧事就是四公主,一点风吹草动也是大事。门口值守的人当即去寻孟乳母,无论公主有事没事,先找顶事的人肯定没错。于是乎,阿四看见了自家温柔可亲的乳母不顾仪态快步赶回来时,她的身后跟着一双明珠生辉般夺目的大美人。天呐,这是她上辈子积德行善该得的。阿四“噌”地瞪圆眼,被孟乳母抱起来后眼珠子跟着转,总归不离美人。其中稍矮一些、身穿圆领袍衫的美人伸手摸了摸阿四的小胳膊,凑近了脸颊拿出袖中的拨浪鼓逗她:“哝哝哝。”又向身旁笑道:“阿兄快来看,阿四是个健康壮实的好孩子。”瞧瞧,美人就是会说话,连说孩子胖都这么好听。美人脸离得近了,阿四许久没有转动过的脑子随着宫人问候的声音灵光一闪。宣仪长公主啊,似乎是皇帝的妹妹。就阿四目前的观察来看,常在宫廷中行走、有一定地位女人们都穿的相当“朴素”和随便,尽可能以舒适为主。反倒是这个可能是宫廷男主人的“郎君”,穿的华丽得多,身上的装饰繁琐。他伸手似乎是想要抱一抱孩子,犹豫片刻还是没有立马上手,大概是顾忌装饰品碰到婴儿娇嫩的肌肤。高瘦的美人由着宫人帮着去除外袍,净手后跟上前:“健康就是最好的了,瞧着真是喜人。”孟乳母看出他的想法,自然不会拒绝,但她也不能放心随意将年幼的孩子交出去,便请人坐下:“幼儿有时会哭闹挣扎,谢郎君不妨先坐下,抱着也稳当。”“有劳夫人教我。”谢有容顺意褪鞋坐床,很是积极的模样。阿四听明白了一点,这就是垂珠她们口中的“郎君”姓谢,疑似生父、状似关心。血脉存疑,名义保真。可以理解,毕竟做母亲的先天知道孩子的血缘,至于其他的,人不能对封建皇帝要求太多啊。阿四被孟保母手把手挪到另一个怀抱,脑子里还在转悠:在这个大周朝,郎君如果指代的是皇后,那长公主管皇后应该叫“阿兄”吗?谢有容低头冲呆呆的阿四粲然一笑,“无拂……阿四在想什么?”啊。阿四完全被美貌煞住了,激动地探手摸摸手边的美人手,在两个美人间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兴奋得彻底忘记了高深的伦理问题,也忘记了严肃的生理问题。没一会儿
', ' ')(',濡湿的感觉清晰地从软软的襁褓渗透到修长白皙的手指,谢有容的笑颜僵硬下来。秋老虎肆虐的时节彼此穿的都不多,衣服瞬间沉下一团。“啊啊,”阿四的羞耻心蔓延,小脸憋红。情绪起伏之下,她发现自己的手不听使唤,握着谢有容的手指松不开,终于“哇”哭出声。谢有容茫然一瞬,下意识看向孟乳母。
宣仪长公主爆笑出声,笑完了还说:“听说阿四是最不爱哭的,可见是不投缘。”一片手足无措中,还是乳母拯救了可爱的小公主,安抚阿四的情绪,为她妥帖地换了一件软和的肚兜,哄着喂一顿奶,摇得婴儿睡过去才罢。谢有容进了丹阳阁的大门,好似就不打算离开,阿四睡去时他换了一身衣服紧张地在一旁观看,醒来时他就靠在半丈外的美人榻上假寐。经过中午,阿四对美色害人四个字有了清楚的认知,决心专注于长高。等到这一晚过去,要不怎么说小孩不能养得太娇,只需要半年光阴阿四就从四好青年堕落到封建公主。小小“穿衣”之仇,阿四在宫人怀里哼哼唧唧两刻钟,充分地表现了自己对谢有容给自己穿衣的排斥。年长的宫人怀抱小公主轻声细语地哄,还不忘安慰失落的谢有容:“半岁大的孩子已经认生了,郎君多来看望公主,熟悉之后就不会这样了。”话虽这么说,对阿四却盯得更紧了。宫人眼见阿四不再哭闹,三两下为她换好了衣裳,又把她放回床上去扒拉玩具。托谢有容的福,阿四到点了毫无睡意,今夜的睡眠推迟,顺利见到了传说中每日两次来报道的小阿姊姬宴平。外头吹的是鹅毛大雪,一进丹阳阁,来人都要先脱去外头的毛披风、褪了厚衣、脱靴,站在外间去去寒意,才好掀开帘子一角进里间和阿四打个照面。姬宴平用手炉暖了手往两颊上贴一贴,确认是暖和了,俯身就往床上爬。宫人们起身行礼,还没来得及开口拦,眼睁睁看着她第一下没爬好,滑了脚,“咚”一声整个人砸进床。阿四抱着布老虎整个人被震得颤了颤,被手疾眼快的宫人抱起来,震惊地低头看着陷在被褥里半天没爬起来的小阿姊。姬宴平自己也惊了,万幸两张并在一处的床榻够大,没有砸到阿四。她不要宫人伸手拉她,自顾自滚了两下,从床上坐起来,露出手里捧着的各色布偶、玩具,懊恼道:“怎么就摔了,幸好玩具没磕碰。”晚一步进来的内官好气又好笑:“三娘快将宝贝们先放下,叫奴婢看看你有没有伤着哪里。”姬宴平今年入学弘文馆,诗书骑射是一并在学的,这点摔摔打打她并不放在心上:“没事儿呢,我先看看妹妹。”内官也拿淘气的三公主没办法,此前姬宴平是宫中最小的,上头的都偏疼她,唯有弘文馆的谢学士能管教几分。姬宴平将怀里的玩具摆了一排,抬头笑问阿四:“快叫阿四来选一选,喜欢哪一个?阿姊全送给你。把妹妹放下吧。”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宫人说的,宫人便依言将阿四放下,由着她去选着玩。“妹妹真有趣,”姬宴平笑得见牙不见眼,此前都是她最小,现在她下头也有人了。坐在人后的谢有容因帷幔挡了一角,未被姬宴平发现。他见孩子们玩得高兴,便向内官摇了摇头示意不必出声,默默地在后头看着。约莫是前头几个阿姊做了很好的榜样,姬宴平小小年纪照顾起妹妹来也似模似样的,嘴上说个不停,依照阿四的动作自问自答自娱自乐。刚开始阿四会“哦哦”、“啊啊”之类的应两声,后来发现自己不回答也不妨碍姬宴平的兴致,就闭嘴专注于手上的鲁班锁。可惜她力气太小,抽不出木块,根本玩不转。阿四这具小身板还是太小,连爬都还不会,只能稍微坐一会儿,没多久就眼睛一合想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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