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明三年五月十二日,高雅贤奉窦建德之命,率四万大军出金堤关赶到了新郑,与徐圆朗合兵一道,十万大军耀武扬威地渡过了双洎河,一路向长葛进发,华军大将张善相收缩兵力,屯于长葛城内外,任由大夏军如何挑衅,都不肯出营一战,高、徐二部见激将法无效,悍然挥军强攻华军大营,却被华军弓弩以及飞火雷逼退,不得不退后两里安营扎寨。
瑞明三年五月十三日,寅时末牌,天边方才刚露出一线鱼肚白,偌大的嵩阳城中一派宁静之祥和,就连向来早起的商贩此时也尚在梦乡之中,四下里漆黑一片,唯有县衙后院书房里却是灯火通明,一名身着帝国七品官服饰的中年汉子,这人正是嵩阳县令水渺冉——水渺冉,关中雍州人氏,本是越王杨侗府中侍讲,大业十三年时,被派到嵩阳任县令,至今已有四年之久,早在其任职嵩阳县令之初,便已暗中归附了当时的齐郡军,瑞明三年二月初,华军兵出函谷关之际,水渺冉率先起而响应,是为最早叛离郑国的地方官之一。
水渺冉今日不是起得早,而是一夜都不曾入眠过,不为别的,只因昨日所接到的那份密令——敌若至,弃城而走,示之以无备!命令本身很简单,执行起来也谈不上难,问题是水渺冉自己走容易,满城的百姓想逃可就难了,要知道就在十日前,大夏军可是在荥阳干出了屠城的恶行,近万军民几乎都被大夏军杀了个精光,不仅如此,荥阳周边的城镇也都遭了大夏军的毒手,身为地方父母官,水渺冉又怎忍心将满城的百姓就这么丢给豺狼般的大夏军,只是君有令,水渺冉又岂敢有违,左右为难之下,内心里的煎熬自是不消说地沉重着。
“呜,呜呜,呜呜……”
就在水渺冉犹豫难决之际,一阵突如其来的号角声猛然将黎明的宁静敲成了碎片,一闻及此,水渺冉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便是一振,面皮一阵抽搐之后,原本迷茫的眼神已渐渐坚毅了起来,但见其霍然站直了身子,大踏步地便行出了书房,领着数名亲卫一路策马向城墙处赶了去。
嵩阳只是座小山城而已,在隋末的乱战中,先后遭无上军、瓦岗军多次劫掠,城中原本的百姓早已所剩无几,现如今的近万百姓大多是王、李大战时从各地逃难而来的,所图的便是嵩阳地处偏僻,并非兵家必争之地,希图能凭此躲过战乱之屠戮,这等愿望无疑很美,可现实却是无比之残酷,随着凄厉的号角声暴然而响间,整个嵩阳城都陷入了一派的惊慌之中,好在时值黎明,倒也无人敢在此时冲出家门,大街上空空如也,水渺冉一行人等自是畅行无阻,很快便赶到了北城门的城门楼处。
“参见水大人!”
城头上,早一步赶到了城头上的县尉李缇正自领着数十名轮值将士紧张地注视着不甚远处的卧龙滩渡口,待得见水渺冉赶到,自不敢怠慢了去,忙不迭地便齐齐行礼不迭。
“都免了,李大人,敌情如何了?”
大敌即将压境,水渺冉哪有闲心去讲究甚虚礼的,摆手叫免的同时,紧着便发问了一句道。
“回大人的话,下官到时,卧龙滩处的号角声已然停了,若无意外,轮值诸人应是都已遭了毒手,只是没见敌军渡河而来,想必便桥应是已被轮值人等破坏了。”
李缇其实也才刚赶到不久,加之正值黎明暗黑之时,他也不太清楚敌情究竟如何了,所能给出的答案不过是他自己的臆测罢了。
“嗯……李大人即刻率县中衙役组织城中百姓向嵩山转移,不得有误!”
卧龙滩处之所以有轮值士兵的存在,完全是昨日水渺冉刻意安排之结果,而今一听轮值处已没了动静,显然是二十余名轮值士兵皆已被敌击溃之故,一想到这些士兵都是因为他的命令而死的,水渺冉的眼神里立马便飞掠过了一丝的痛苦,但却并未有甚多的言语,仅仅只是闷闷地吭了一声,而后便即冷声下了道命令。
“下官遵命,那大人您……”
嵩阳城小地偏,守军就只有一营守备营而已,还不曾满编,拢共也就五百出头一些的步兵,无论是训练水平还是单兵战斗力,都一般得很,加之城防设施简陋,根本不可能挡得住来敌的强攻,对此,李缇自是心中有数得很,对于水渺冉弃城之决定,李缇自不会有甚异议,应了一声,转身便要下城,只是猛然又顿住了脚,面带惊疑之色地探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水某守土有责,自当拼死一战,以掩护我县中百姓安然退走,时间不多了,李大人赶紧行动罢!”
水渺冉既已下定了与城俱亡之心思,对生死已是看得很淡了,这会儿听得李缇有问,也自不甚在意,语调淡然地便给出了答案。
“大人……大人保重,下官去了!”
水渺冉倒是说得风轻云淡,可李缇却是当场便被感动得泪眼朦胧,本打算留下来陪水渺冉一道慷慨就义,可一想到近万百姓的转移事大,也就没再多言罗唣,恭谨万分地行了个礼,便即就此匆匆退下了城头,自去安排疏散百姓事宜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