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太后咬了咬牙,沉声道:
“哀家不敢动你,不代表不敢动你身边这些人!在这后宫之中,哀家若是想杀一两人,这宫里谁敢阻拦?”
楚禾看着她的眼睛道:
“这宫里的确无人敢阻拦。只不过,晚辈请太后娘娘三思,郑子初乃是我东尧客卿之尊,怎容你想杀就杀?恕晚辈直言,如今太后最需要做的就是相信郑子初大夫,比起王宫里那些昏聩的王医而言,他更值得信任。”
章太后恨恨地看了她一眼,下令道:
“摆驾建章宫!带着她和那个郑子初一起!”
饶是她这样说,那几个内侍仍然不敢上前去跟楚禾动手,只能走到她身边“请”她站起身来。
楚禾撑着地,慢慢站起身来,不理会身边跟随她的内侍,而是不卑不亢地走到大殿角落里去将郑子初扶起来,将他搀扶起来,跟着太后出了养珍宫。
走出养珍宫之后,等在外面的立夏和傅家小厮见这么大的阵势,都吓坏了。
尤其是他们看见楚禾被几个内侍围拥在人群里面,立夏更是焦急得不行。
而楚禾却给他们递了一个安慰的眼神,接着便默不作声地跟着太后轿辇,朝建章宫走去。
等到了建章宫外,章太后颤颤巍巍地从轿辇上下来,由好几个宫女在一旁扶着,加快了脚步走进内殿。
楚禾见人走远了,找准了机会低声与郑子初道:
“郑大夫,你可有把握?”
郑子初并没有答话,却微微一笑。
临到这样的关头,郑子初竟然还笑得出来。
楚禾深觉自己没他这么淡定。
若是这一回失败了,东尧和北尧的合作也就会破裂,那她所作的一切努力恐怕就都要白费了。
想到这儿,楚禾心里难免有些惴惴,身后的内侍催了好几次,她才慢慢搀扶着郑子初走进去。
刚一进去,楚禾便闻见一股浓重的药味环绕在内殿,几个王医和宫女内侍全都齐刷刷地跪在屏风外,神情皆是一片惶恐。
他们绕过屏风走进去,便能看见章太后正坐在床榻前,弯着腰佝偻着身子看自己的儿子。
其余的便只有两个侧妃立在旁边,大约也觉得无力回天,便纷纷低声啜泣着。
章太后被这恼人的声音吵得不行,抬起头来便是一阵呵斥:
“皇儿还没殡天,你们在这里哭什么?要哭就出去哭!”
那几个妃嫔被这么一惊吓,忙不迭地拭去眼泪,立在原地不敢再吱声。
楚禾稍稍上前一步,看见躺在床上的北尧王此时仍然在昏睡着,只是唇角染着一层黑血,脸上苍白如纸,看起来的确是情况不大好的样子。
谁知就在殿内众人一个个都如此肃穆的时候,郑子初却忽然笑出了声:
“黑血都吐出来了,好事,好事。”
章太后怒而回头,瞪着他说:
“谁放这个疯子进来的,快给我撵出去!”
楚禾急忙阻拦,却听郑子初仍然不肯闭上他的嘴:
“让那些庸医将他们那九龙调养汤热热地灌下去一碗,保证今夜就醒来了。若是不灌嘛,也行,就是醒来的可能晚点。”
这时候,身边的内侍已经上前来拉扯郑子初了,楚禾急的上前一步跪在章太后面前道:
“既然王医都已经觉得无力回天,太后娘娘不妨试一试此法!”
章太后盯着她看了半晌,或许也到了绝望之际,心里不由地动摇了几分,无奈终于松口命道:
“也罢,先把那个疯子留下。来几个人下去煎药!”
屏风后面的几个王医闻言,连忙便从地上爬起来,争先恐后地小跑着出门去煎药了。
对于他们这些在内廷混迹多年的王医而言,治病救人永远不是上上之策,保命才是最要紧的事。
原本他们还在担心这件事会不会株连到他们,可一听说这殿内没他们的事了,这平时都不愿意做的煎药杂事都能抢着干。
药熬了一个时辰,还冒着滚滚热气便被端了上来。
郑子初看了一眼,又翕动鼻翼闻了闻药味,这才满意道:
“就这么热热地喂下去才好,吐多少出来就再灌多少进去!”
那端药的内侍在原地踌躇,似乎在等着章太后的吩咐。
章太后咬牙一挥手,示意他照做,那几个内侍便在一旁七手八脚地将北尧王扶起来,一勺一勺地喂汤药。
楚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抬起头来望着床榻的方向,焦急地等待着结果。
只见满满一碗汤药灌下去没多久,原本昏睡的北尧王忽然长叹了一声,将殿内的人都吓得够呛,以为他是回光返照。
楚禾忍不住站起身来走到章太后身后,看着北尧王竟然慢慢醒转了过来,一双鹰眼也缓缓睁开。
谁知那北尧王刚一睁眼,看得却不是床榻前老泪纵横的老母亲,反而无比精准地看到了楚禾,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那张苍白的面容忽然扬起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