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
风中夹杂着细雨忽然掀起毡房的帘布,卷着大战前夕的肃杀之意,吹动他们的衣袍猎猎作响。
楚禾深深吸了一口气,眸中闪过一丝泪花:
“那你还是要去么?”
“要去。”
他忽然抬起手来轻抚着她的脸颊,轻轻用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阿禾,你留在琼州。倘若我胜,我率百万雄师归来接你回家。倘若我败,你乘船东渡大孟,寻一处僻静的地方平平安安过日子…”
楚禾覆上他的手背,拼命摇着头:
“我不…赫绍煊,你给我听着…我曾经对一个人发过誓,倘若你要开疆拓土,我便随你东征西战,你若逐鹿中原,我便陪你谋夺天下,你若魂归地狱,我便陪你…共赴黄泉。我无力对抗天命,但我会用尽一生护你平安,以血为誓,此言必践。”
赫绍煊眼眸渐深,伸手将她揽到自己面前,轻轻贴着她的前额,许久不语。
第九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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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广袤无边的巨鹿原之上遍插天子王旗。
若从高空俯瞰而下, 必然能看得见众多雪白军帐如棋子一般散落在碧绿草原之上, 众星拱月地围拥着最中间的天子王帐。
在天子王帐内, 天子赫元祯此时正身着赤金镶纹战甲,腰间挂着一口足有四指宽的长剑。
他将一只手搭在剑柄,身子站的笔直, 目光牢牢锁在面前的地图之上,眸中冷冽没有丝毫光彩。
自从赫元祯知道自己与赫绍煊之间注定只能有一人存活之时, 他便选择走上一条与前世截然相反的道路。
哪怕这一世重来时, 他原本只是想弥补给那人圆满的一生。倘若当初她能留在自己身边, 自己就算将这天下都拱手相送又有何妨?反正他原本也不屑与此。
只是阴差阳错,老天爷跟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既给了他重生归来的机会, 却又让那人也重生了,还义无反顾地走上了去东尧和亲的路,嫁给了那个自己生平最恨的人。
事到如今,他所遭受的一切远远还没有结束。他竟然得知了原来连自己座下的天子之位竟然都被他父亲许给了长兄。
赫元祯攥紧了拳。
这一世, 他要将一切属于他的全都讨要回来, 他要亲手将剑锋送入赫绍煊的心口, 让九泉之下的先帝就这样看着他杀死他最引以为傲的长子。
就在他眼里的疯狂与野心逐渐蔓延时, 王帐被人掀开一角,帐外天光乍现, 将他那道消瘦颀长的影子投在地图之上。
赫元祯头也没回, 便开口道:
“舅舅,我们何时出发?”
赵郁此时正被家奴推入王帐,此时的他脸上红光满面, 似是对如今摆在眼前的战事势在必得。
“臣今日来,便是要将一个好消息告诉陛下。”
闻言,赫元祯将目光从地图上挪开,转过身来面对着赵郁,淡淡开口道:
“舅舅请讲。”
“青都传来消息,谢照衡今日被腰斩处决,厉呈文等一干老臣监刑,恐怕此事确凿无疑。”
赫元祯脸上却并没有如他一般的乐观,而是沉声开口道:
“若没了谢照衡,赫绍煊身边难道就没有其他谋士了么?”
赵郁看着他脸上沉郁的神色,忽然哈哈大笑:
“陛下可曾忘了,我是天策阁老俞岷山人的大弟子,门中七位师兄弟姐妹当中的佼佼者。倘若论起兵策韬略,臣自认,这天下无人可出于我。”
赫元祯抬眼,逆着光线他有些看不清赵郁脸上的神情,只是听他如此的语气便知轻狂,他脸上勉强浮起一丝微笑:
“既然如此,那我便特封舅舅为王军大军师兼大司马,王军上下人等,均由舅舅调配。”
赵郁收起脸上的笑容,稍稍低头朝他一拱手:
“臣领命。如今恰有一事,要求得陛下首肯。”
“何事?”
“此次陛下将天子王令传遍四野,但唯独不可传达两地。”
赫元祯脑中粗略过了一遍方才看过的图纸,沉声开口道:
“我知其中一地雎砚关楚家军,另外一地是什么?”
“仪安城孟家军。”
赫元祯闻言,眉心稍稍蹙紧,身子下意识地往椅背后一靠,双手搭在扶手上若有所思:
“只是孟家军擅长连城弩,孟忌为此还特意训练出一支连城弩军。若是少了他们,恐怕日后攻城会少一成胜算。”
“陛下大可不必担心,西境呼延烈亲自训练出来的铁甲连环马已大有所成,铁骑所踏之处无一幸免。南尧越氏更是造出数十台攻城车,若以磐石攻城,势不可挡。有次两样宝物,再加之东尧军与蛮族血战力竭,我王军如何能不胜?”
赫元祯闻言,郁结的眉宇渐渐舒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