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3节</h1>
“眼看出嫁在即,可那霍二郎的性子、长相,还有他家中情形,我却一概不知。问阿娘,她又总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我就只好来问您了。”
是当真想通了也好,是委曲求全也罢,既然已经做好嫁给霍留行的打算,她难免要对这个未来夫婿生出好奇。
高太后笑了笑:“要说性子,外祖母印象中,这孩子从前倒是挺明朗的,但自打十七岁那桩事过后,听闻含蓄内敛了不少。出了这样大的变故,人多少总会与过去不一样。”
沈令蓁点点头,催促道:“那长相呢,外祖母还没说!”
“说来说去,其实最关心的是这一样?”高大后眯缝着眼笑,“你要关心这个呀,可不必担心他貌陋。”
“这么说,霍二郎长得很俊吗?”
“这孩子腿坏以后,倒是因行动不便没再来过汴京,但外祖母记得,他少时的模样是相当俊俏的。他阿爹年轻那会儿也是前朝出了名的美男子,每每出门都要被街上的姑娘送一车的果子鲜花。”
“那就好!”沈令蓁笑过又忧心忡忡起来,“可他如今日日坐在轮椅上,会不会发了福,养出一身横肉,早已不复少年模样?”
高太后食指戳着她前额:“你呀,这样看重皮相,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我是看重内在本事的,比方像阿玠哥哥那样弓马娴熟的儿郎,我就非常欣赏。只是霍二郎腿脚坏了这么多年,武艺大抵都荒废了,所以我才问起皮相,想他如果长得俊朗,叫人瞧着赏心悦目,功夫不行倒也罢了!”
“不爱书生爱武生,你这孩子倒与旁人家的姑娘不大一样!不过说起你那姑表哥,你与他打小一块儿长大,彼此知根知底,论才貌、门第皆是般配,原也到了定亲的时候,却这样有缘无分,可惜了……”
沈令蓁渐渐收敛笑意,耳边突然回响起那日桃花谷,薛玠策马离去前留下的一句质问:“殷殷,你连争取都不曾就这么认了,大约从前也不过觉得我这表哥相与着不错,结为夫妻未尝不可,却不是当真心悦于我,也从没想过非我不嫁吧?”
她默了默,问:“外祖母,这世上男女之间真有非谁不嫁,非谁不娶的情谊吗?”
“看来我们殷殷尚且情窦未开,这样也好,也好……”高太后答非所问地叹息一声,轻轻抚了抚沈令蓁的鬓发,“外祖母啊,到底不是你皇舅舅的生母,许多事情有心无力,不能替你做主。你且先嫁去庆州,外祖母会再想办法,将你接回汴京的。”
作者有话要说:让我们喜迎首个还没出场先“被发福”的男主。老铁们躁起来,本章所有评论发红包。
第3章
转眼到了三月廿十三。
亲迎之日虽定在四月十七,但汴京与霍家所在的庆州相去甚远,须先行水路再行陆路,所以沈令蓁在三月廿十三这天一早就得动身了。
送嫁时,英国公泪眼婆娑,指着那连绵十里,望不见头的嫁妆车马说:“要不将我也装进去?”
长公主眼风带刀:“那你去问问霍家,肯不肯收了你这秕糠老头!”
“我在朝虽无实职,好歹爵位傍身,到了庆州,人家怎么也得说一声蓬荜生辉吧?”国公爷说得来劲,一把捋起宽袖,“哎,不如我向陛下请旨驻边,允我们举家搬去庆州,这年头,谁还没点保家卫国的手艺了?”
点妆穿戴完毕的沈令蓁听着阿爹的胡闹话,蓄在眼眶里打转的泪半道折回,终于破涕为笑了。
该说的话,她这几日都已与父母絮絮说尽,临到吉时,除了“保重保重”也别无他言,只最后捱着母亲,托付了一桩事:“阿娘,我那救命恩公还得您多费心了。”
这些日子,沈家人翻遍了京郊一带,始终没找见沈令蓁描述的人,仿佛他真是人间蒸发了。
如今沈令蓁远嫁,探究绢帕背后的秘密也好,还那一份恩情也罢,都无法亲手去做,只能交给了母亲。
得母亲一句“放心”,她便在送亲队伍的伴同下离开了英国公府。
贵女出嫁,阵仗自是摆得浩浩荡荡,一路旗幡招展,载乐而行。
沈令蓁此番的送亲长辈身份更是了不得,除了她在沈家二房的堂兄外,还有一位皇子表哥。
那是圣上的嫡次子,当今太子的亲弟弟,这样金尊玉贵的人,被派来跑这么一趟差事,足以表明圣上对霍沈两家联姻的看重。
百姓们也都听说了这场由嫡皇子送亲的婚事,到了时辰齐齐往码头赶。
只是这天子脚下的热闹却不是那么容易瞧的,禁军长|枪点地,威严开道,半点不容情,人们只能挤在道旁驻足观望,远远目送新娘子上船。
但即便幂篱将沈令蓁从头到脚遮了个严实,也不妨碍众人从她一回身,一举步间瞧出恍若窈窕神女的绝代风华来。
暮春的风恰到好处地拂动她层层叠叠的裙裾,勾得人情不自禁踮起脚尖,扯脖子瞪眼去瞧。
这隔着小半里地的渺渺一眼,已然足够成为过后半月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孟夏将近,落红满地,远行的船随着渐老的莺声,缓缓驶向了江心那一片水汽氤氲的朦胧天地。
沈令蓁站在船头甲板上,掀开轻纱一角,最后回望了一眼车水马龙,罗绮满街的汴京城。
她身边的季嬷嬷劝道:“船头浪高晃人,姑娘还是随老奴进去吧。”
汴京人多水性上佳,还不至于被这点浪头打晕,沈令蓁摆手示意无事,直到彻底望不见岸,才忍着泪进了船舱。
季嬷嬷搀着她在舱内坐下:“姑娘不必太过担忧,长公主特命老奴随您到庆州去,有老奴在,便是那西北的悍民长了三头六臂,也绝欺负不到您头上来!”
*
一路涉水逾山,送亲队伍在四月十七的黄昏时分抵达了庆州治所庆阳。
前来亲迎的人马早已等在了城门前。
此地靠近大齐边界,因数十年来几经战乱,城垣一度损毁又一度修葺,这缝缝补补的城门绝不能够说体面。
不过沈令蓁眼下无心考究这些。
她打小过得本分,别说出远门,平日里连太阳都少见,身子因此养得弱不禁风,这次接连行了二十来日路,疲惫得骨头都快散架,此刻正强打着精神坐在车内。
隔着车门,对头的人瞧不见她,她便偷个小懒,只坐正到六七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