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蓁肯定点头。
霍留行想了想,叫空青折来一根细枝桠,挑了一块干净的沙地划起来。
三人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动作,片刻后,便见一副路线图初露雏形。
他拿着枝桠对照着图上一道道分叉笔划,跟京墨和蒹葭说:“从这个口子进去,应该是一段很长的荆棘路。往东走约莫半里地,路面会渐渐宽敞起来,等看见三条岔路,选中间那条再走半里地,然后往北深入,直到看见一条小溪,沿下游走到尽头……你们依照这个路线,带少夫人去看看。”
两人记下路线领命而去。
小半个时辰后,蒹葭搀着气喘吁吁的沈令蓁回来:“姑爷真是太神了!”
沈令蓁也是满脸惊讶:“郎君怎么知道,那小溪的尽头就是恩公带我去的山洞?”
霍留行摩挲着指尖,慢慢锁起了眉头。
他当然不知道,沈令蓁的恩公带她去了哪个山洞。
他只是刚好熟悉这附近的地形,凭着记忆,结合距离、隐蔽性、安全程度考量,选择了一个最容易躲过敌手的山洞,选择了一个倘若换作是他,会带沈令蓁躲进去的地方。
那个人,竟连脑子都跟他长得一样。
愈是深入查探,事态的发展便愈发离奇得无法用常理思量。
这件事一次又一次地超过了霍留行的预期,以至回城一路,他甚至对孟去非那个去寺庙里求签的提议产生了心动。
心动不如行动,临近国公府时,他与沈令蓁说:“我要去趟孟府,先送你回家。”
沈令蓁闷声道:“郎君又要和表弟去花楼吗?”
霍留行握拳掩嘴,隐秘地笑了笑,出口语气颇有些“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嘚瑟劲:“不去,去了又有人要跟我吵架。”
“那为何还特意撇开我……”
自然是因为,走投无路求神拜佛这种事,在媳妇面前做起来怪丢面子的。
但沈令蓁本就一直因为不被霍家信任而伤心,霍留行想来想去,觉得若非当真紧要的关头,还是不抛下她为妙。
他摇摇头,叹息一声:“那你与我一道去吧。”
*
因霍留行对京城一带的佛寺不那么了解,而沈令蓁历来大门不出,同样一窍不通,两人还是在中途拐去了一趟孟府,让孟去非这个百事通引荐带路,随他去了宝兴寺。
这间佛寺占地算不上广,只一处三进二重的院落,但因地理位置极佳,就建在外城,无需劳累上山,所以香火一惯十分旺盛。
只是求签一般都在清早,眼下已近黄昏,这个时辰香客倒不多。
飞檐挑角的赤金色建筑矗立在前,寺内一派庄严肃静。
一到地方,孟去非就乐不可支起来,压低声,弯着腰与霍留行道:“我只是随口一说,想不到我们一世英名的霍将军还真沦落到迷信老天的地步了。”
霍留行黑着脸不说话。
孟去非也不在沈令蓁面前下他面子,相当识相地拍着他的肩膀宽慰:“没关系,这叫不耻下问嘛。”说着领他入了佛堂,十分熟稔地点了三炷香,递给霍留行,“你就跪这儿……”
他话说到一半,“哎呀”一声:“你这腿也没法跪啊。”
“不跪不行?”
“不是不行,而是不灵。反正都来了,总归是严谨些,照规矩更好。”孟去非想了想,一指沈令蓁,“要不表嫂来?”
这倒也合情合理。反正那恩公也是沈令蓁一直想找的。
沈令蓁便接过了香,跪在蒲团上规规矩矩拜上三拜,敬香后,照孟去非教的,将签筒高举过头晃动,心中一面默念着所求之事。
一根签条很快从签筒中掉落。
沈令蓁捡起来一瞧,看上头写着“第二十八号签”,起身转手交给一旁负责解签的僧人:“劳请师傅替我解惑。”
那僧人看了看签条,垂眼掐指算了算,颔首道:“女施主这签条,应的是八个字。”
“八个字?”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沈令蓁一怔,看看霍留行,又看看孟去非。
她的眼前,除了解签的僧人,就只有他们啊。
三人无法当众详细商议此事,但相比一头雾水的沈令蓁,霍留行心中似乎有了什么计较,盯住了孟去非。
孟去非被盯得毛骨悚然,一愣之下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不是我!”
霍留行沉着脸道:“你跟我到马车里来。”
这一年多,他查遍了所有人,的确只漏下了“灯下黑”的孟去非。
孟去非急得跳脚,一路骂骂咧咧地跟他上了马车:“表兄弟之间的信任呢?真不是我啊!”
沈令蓁听了霍留行的嘱咐,乖乖等在车外,只觉里头像在杀猪,一会儿传来拳打脚踢的动静,一会儿传来腰带崩散的响声。
孟去非嚎得她心惊胆战:“哎你住手!你别扒我衣服啊!我发誓,真不是我,我要是说谎,就让我后半辈子不举!”
安静了一会儿,霍留行的冷哼声响起来:“那这是什么?你解释解释。”
“是我前年冬天练武时留下的疤,跟表嫂那事没关系!”
沈令蓁还没反应过来,便见霍留行移开了车门,与她道:“你来看看他腰腹上这道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