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一口气。只是他心中十分清楚,自己大约是活不过今天了,而这个孩子就是他在这个世上仅有的一点牵挂,所以他还是没有移开目光,而是珍惜地看着黄岩那张不甚英俊,但与自己年轻时候十分相似的面孔。
他想要维护自己最后的尊严,竭力抑制着,但语音还是不自觉地有些颤抖:“大少爷,您刚才问我,只是为了救他,做了这些事情值不值得。或许在你们这种人尊贵的眼睛里,觉得他这条命没了也不会有人在乎,活着不过如同蝼蚁,可是我在乎!”
江寻意一时无言,听着陈立喃喃道:“凭什么你就可以执掌我儿子的性命,凭什么我们这样的小人物,想要活下来,就这么难……”
他忽然想起,在自己没有穿越之前生命最后的那段日子里,也曾经痛恨过自身的无能为力和命运的不公,他曾经假装半开玩笑似的对自己的兄长说过:“哎,大哥,要是我哪天死了,你可千万孝顺点,别让爸妈难过啊。”
却冷不丁被大哥江予岸敲了下额头:“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告诉你,你可是爸妈的宝贝疙瘩,要是敢有个三长两短的,咱们这一家子也就都甭活了。”
可是没有办法,活下来就是这么难,他最终还是死了。
这时,陈立突然抬头看向江寻意:“大少爷,你知道为什么一开始我会以为你是我的孩子吗?”
江寻意回过神来,听了陈立的话微微蹙眉,这个问题他的确是没有想明白,只因为一开始《云起天澜》的剧情里也是这样说的,所以才会误导了他错把对方当了这么多年的爹。他这样想着,偏头却见陈立的眼神中光芒闪烁,似乎有些不安好心的意思。
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江寻意自然也不会天真到认为对方还会对他心怀什么善意,也没有多怕,倒是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真相是一定要听的,于是道:“你说。”
“只因为当初我将儿子抱上山来,求缇茗仙师代为教养,他同意了,却并不知道这是一个□□所出的孩子。我当时知道灵隐的门下一向难进,心中暗暗庆幸,殊不知他只是想为自己刚刚带回来的最心爱的弟子找一个遮掩罢了。”陈叔看着江寻意,一字字地道:“因为你的真正母亲,是冥坊的舞女。”
“冥坊”二字一入耳,云歇心中顿时一震,第一个反应就是想也不想地脱口喝道:“闭嘴!”接着连忙向江寻意看去。
不是他过于紧张,而是因为这冥坊不同于一般歌舞坊,里面充当妓子的女子俱都是最为卑贱的出身,或是叛徒罪人之后,或者本身就是身犯不能宽恕的大错,并且不准许孕育后人。原本每个人在最初进入冥坊的时候,都应该已经服用了绝育的药剂,便是发生了意外偶然诞下子嗣,也是立即溺死。
换句话说,江寻意活着,本身就是个错。可以说这样的出身,比普通的□□之子还要差上百倍,也怪不得缇茗仙师要有意遮掩了。
陈立盯着江寻意的脸,唇边不由挂上了一抹略带恶意的笑容。在他看来,别说是江寻意这样性情高傲的天之骄子,就算是普通人听到了这个消息也要接受不了,心中不由产生了一种略带变态的快活。
比起云歇来,反倒是江寻意本人要平静许多,他甚至莫名其妙地扫了云歇一眼:“激动什么,说的是我娘,又不是你娘。”
他挑一挑眉,又接着道:“再说,在那样的地方出生,我却能活下来,这也说明了我娘一定十分疼爱我吧?这个结果,已比当初以为自己的亲爹想要坑死我要好得多了。”
云歇没想到江寻意是这样的反应,一愣之下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心中这一瞬间的感觉也不知道是骄傲还是心疼。瞥眼一看,陈立已经愣住,再也说不出话来。
江寻意道:“陈叔,她……还活着吗?”
陈立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呆呆道:“早就死了。”
江寻意点了点头,不再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