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姐笑了笑,注视着我。透过那双姣好的眸子,斜着绽放在她身上的阳光,好温暖,好舒服。我明白她想要说的话,也明白她的苦心。
失败并没有那么恐怖,也没有那么不可抗拒,我生存着,行走着,沐浴着风,淋着大雨,天空中会有乌云,会有太阳。
我咧开嘴,冲着裴姐笑着,裴姐指着我的鼻子,笑着骂我:“瞧你那傻样!”
没有缘由的,我只觉得此刻很幸福,其实这样的结果也挺好的,不是吗?在这个熟悉的地方,不用因为离家万里而伤春悲秋,像个无病呻吟的书生。其实我觉得有时候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悲伤突然就这么来了,在我酝酿着是不是要做一番事业的时候又静悄悄地走了。
就跟我的高考成绩一样糟糕。
“走吧,阿正来了,去看看吧。”
裴姐的笑容还是那么好看,我点头说好。
阿正是我们班从前的班长,怎么说呢,如果放在古代的话他可能就是一个行侠仗义的剑客,如果混的好的话,可能还可能谋个一官半职,若是运气差了那么一点儿,也可能就是那占山为王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土匪头子了。阿正假期出了车祸,差点没醒过来,死人这种事对我来说好像不应该发生似的,我没有想过某一天我身边的某个人突然之间没了生息,就像是火焰在一瞬间熄灭一样,让人猝不及防。
我不太明白死亡是一种怎样的东西,有人将之看得很平常。我不太相信死亡是另一种存在的方式,或者是一种解脱。就这么活着不好吗?可以勇敢地爱,勇敢地恨。如果某天我死了,我希望是在我深爱的人之后,如果真的有灵魂,我无法从容地面对亲人的撕心裂肺。
眼泪是这个世间最不值钱的东西,然而又是这个世间最具杀伤力的武器。
所以听到阿正可能会离我们而去,从火葬场里的青烟离开这个世界。留下一堆白骨,插在他父母的心头,任鲜血淋漓。我有一种说不出的错愕和难以名状的难过,哽塞在喉咙里,令人难受。可是它还是落在胃囊里,融化了,让我整个人看上去如此地死气沉沉。
我去医院看望他的时候,他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医院的人不敢动他,因为伤到了脑子,具体我也说不清楚,总之就是一句话——听天由命!
许是阿正运气是真的好,又或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父母的祈祷,阿正最后醒了过来,而且恢复得很好。他在重症监护室里沉睡着抽离了他妈妈头发的黑色润泽,沉睡着在他父亲的脸上刻下一道道印迹。
医院适合沉默。
或许这是我想要学医的原因之一。
和我的名字一样。
默。
无论是沉默还是默认。
沉默是此刻的我,而默认是另外的故事。
两个多月过去,阿正能够勉强走路,我看着他撑着伞独自向我走过来,带着微笑,有一只眼睛失去了色泽,只剩下一颗眼球还能转动,我心头像是被一只手死死地攥着,我想要呼吸,却发现异常沉重。他瘦了,像失去了灵魂,他以前可以单手把我举起来的,像是可以撑起整片天空一样,可现在他的笑容还是那么温柔而且柔软。我轻轻地拥抱他,附在他的耳边,说:“真好……”
“别酸了你,回来了就好好干,别他妈到时候又灰溜溜地滚回来,丢脸!”
他打了我一拳,笑容越来越灿烂。
他还是这样,粗鲁,不像话,像个土匪。
“裴姐。”
阿正笑着和裴姐打招呼,裴姐报以微笑回应,说:“恢复得怎么样?最近有没有好一些?家里都还好吧?”
阿正忍不住笑意,眯着眼睛,这个笑话真好笑,不是吗?不然阿正怎么笑出了眼泪。
阿正的医药费,裴姐没有少操心。
三言两语说不出一段故事,就好似那几天可以把一个人折磨得如此憔悴,一个星期瘦十斤并不是夸张。
“都好。”
“嗯,那我就放心了。”
我趁着他们说话的空挡,接过阿正手里的伞,说:“我来吧。”
“早干嘛去了,没一点眼力见,打好咯!”
阿正把伞扔给我,碰了碰我的肩膀,我不太敢用力撞他。
三个人并排着走着,又慢慢地走到了校门口。我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今天似乎是失败者集结日啊,我自嘲地笑笑。阿正也就是回来看看,现在的他并不适合在外面吹风,我很幸运能够再次见到阿正,土匪一样的阿正。
阿正上车之前,递给我一片口香糖,说:“要嚼到没味道才能停下来哦~”
他试图眨眼,那颗空洞的眼球在我的眼里突然间就像是一颗星星。我嚼着口香糖拥抱他,像个酸腐的书生,不争气的红了眼眶。我轻拍他的后背,说:“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一定不要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