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过山车上的尖叫惊呼,楚文隽抬起双眸。他半靠长椅,身形瘦削修长,眉目清俊温和。
手机忽然震动。他垂下眼睫,摸出手机。
下了过山车,楚文隽带果果去上厕所。步至半途,楚文隽蹲下来,平视果果,“果果,喜不喜欢和耐耐姐姐一起玩?”
“喜欢!”耐耐姐姐香香的,还能和他一起玩海盗船。
楚文隽擦着果果微湿的发梢,问他:“想不想经常和耐耐姐姐一起玩?”
“想!”
“那么,等会儿和姐姐分开的时候,你要告诉她,以后还想和她一起来这里,好吗?”
似懂非懂地眨眨乌黑的长睫毛,果果拔高音量,“好。”
“真乖。”楚文隽弯唇一笑。
夕阳西下,游乐园里人散了不少。许耐耐把果果交给楚文隽,果果恋恋不舍地扒拉着她。
“果果,回家好吗?”楚文隽温柔道。果果还没尽兴,他抿着小嘴,不情不愿地催下脑袋,闷闷地嗯了声,然后又抬头,戳许耐耐的衣角,“耐耐姐姐,你以后还可以陪果果一起坐海盗船吗?”
“当然可以。”许耐耐回道。
得到肯定的回复,果果开心地跳了起来。
这时,楚文隽说道:“能留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以后要是你想出来和果果一起玩,我们也好联系。”
许耐耐赶紧拿出手机。
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后,他们在游乐园门口朝相反的方向分开。
许馨一点一点地涂着护甲油,亮亮的护甲油薄覆在微粉的指甲上,在灯光的衬映下格外好看。
听到门开的动静,许馨以为是许父回来了,刚扬起笑准备喊爸,就看到了许耐耐。笑容僵在颊边,她当做没看见许耐耐,继续涂护甲油。
“馨馨,来吃水果。”许母从里屋出来,端着一个果盘。
许馨合起护甲油,说:“妈,耐耐回来了。”
许母放好果盘,对许耐耐招手,“耐耐,外面很热吧,来吃点西瓜,解解热。”
视线落在果盘里鲜艳的小块西瓜上,许耐耐默然,一种混合着积攒已久的郁气与委屈的情绪从胸腔划过。
“哎呀,妈,你忘了耐耐不能吃西瓜的吗?她吃了会过敏的啊!”
许馨倏然提醒道。
许母面色一变,十分懊悔自己竟犯了这等糊涂,她就是看外面热么,而耐耐又刚从外面回来,所以才顺口让她来吃点西瓜解暑,完全没想到这一茬。
“耐耐,是妈不好,妈就是没想起来你……”越说她越觉得羞愧,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此时此刻,许耐耐陷入了沉思。许母究竟是有多么不在乎自己,以至于就连许馨都能记得的事,她却完全不记得。
是不是因为她平时对他们没做过任何要求,也没抱怨过他们对许馨的偏心,所以他们才会越来越不对自己上心。
从前她总是忍着许母偏心的行为,其实就相当于在放任许母越来越偏心。许母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偏心,如果不提醒她这件事,她不可能有任何改变。她可以不在乎许母,毕竟她们之间确实没感情,她只需要平平淡淡按部就班地这样生活下去就行。
可是,这一次,她想为原身出出气,想为自己出出气。长久这么容忍下去,她会憋坏的。
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这句话在脑海里响起。她转转眼珠,心下计量好,然后双目一红,声音沙哑,“妈……”她转身,捂着嘴奔往自己的房间。
“耐耐!”许母连忙追过去。许馨要拉住许母的动作卡在半空中,眼底浮现出方才许耐耐欲语还休的可怜样,她冷冷一嗤。
捏起一块西瓜丢入口中,冰冰凉凉的西瓜将她的嘴唇染得更加鲜红。
“耐耐,都是妈的错,妈不是故意的,你……你别伤心。”许母手足无措地站在床边。许耐耐原本是假装在哭,但是后来竟也真的难过起来,她为原身难过,也为自己难过,她爸妈绝对不会这样忽视自己,绝对不会这样待自己。
穿到这里来这么久,她刻意压制的对爸妈的思念瞬间倾巢而出。
她只是一个即将要升入高三的学生,凭什么要到这里来,凭什么要受到这样的委屈。她趴在床上,无声地哽咽着,眼睛鼻子红成一团。
许母本来就很愧疚,如今又见到耐耐哭得这般伤心,一时间愧疚如海浪铺天盖地地拍到她心底。
耐耐从不曾这样哭过。就连他们刚把她接回来那会儿,她也没这样哭过。
面对这样的耐耐,她头一次感受到心里刺刺的发疼。她轻轻抱过耐耐,颤声道:“别哭了,耐耐,对不起,妈以后一定不会再忘记,对不起……”
许耐耐抱紧她,泪水簌簌而下。
不知过去了多久,许母抹抹眼泪,发现许耐耐阖着眼,似乎睡了过去。许耐耐的眼角还淌着泪,鼻头仍然红红的。
小心地给她盖好被子,许母静坐床边,久久凝视这个与自己血浓于水的女儿。
方才她犯的错误,对她犹如当头棒喝,她这才恍然意识到她竟对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忽略至此。
馨馨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有哪些忌口,有哪些喜好,她全部都熟知于心,然而她却不了解耐耐的喜好,一点也不了解,她的潜意识里甚至都没有想过要去了解这些。
若是换成馨馨,就绝对不会发生今天那样的事。
耐耐她……一定是怨她的。不然刚刚也不会哭得那么伤心。
她反省良久,告诉自己,从今往后一定要好好照顾到耐耐的情绪,一定不能再忽略她。
许母走后,许耐耐翻身,她睁眼看窗外飘浮的白云,累积在胸口的郁气终于消散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