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不过是一会儿他却又掩去了心底的恍惚,穿了衣裳下床去开门了。
门外候着一名小弟子,见门开了忙行了礼,道:仙师,南宫家的人来了。
南宫?庄容听着他的话微微一愣,又道:让他进来吧。说着才又转身回了屋中。
他取了干净的锦帕,沾了些水后才坐在了床边上,看着安静睡着的人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的面庞,就好似深怕会吵醒了他一般。
也是在这时,一道白衣身影入了屋,缓步到了边上。
来人先是看了一眼正在擦拭的庄容,随后才又去看床榻上的人,轻叹着气道:还没醒?
恩。庄容轻轻地应了一声,又道:应该快了吧,你都醒了,他应该也快醒了。说着抬起了头,那双漂亮的眼眸中还染着一抹忧色。
南宫闻听着这话下意识又是一声叹气,取了凳子也随着一块儿坐下,看着时若道:多少年了?
十年了,身子并没有什么损伤,可就是醒不过来。庄容说着低下了眸,倾身靠在了时若的耳畔,嘶磨轻唤着。
自九宫出来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年,原以为就是一些皮肉伤罢了,调养一番就能好。
谁曾想这一睡就是十年,若不是这人还有呼吸,他甚至以为已经死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自我了断跟着时若去了,但南宫闻却在五年前醒了。
既然南宫闻都醒了,那时若定也是会醒,会醒。
可他这一等就是十年,又一个十年。
南宫闻见此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还以为自己都醒了时若也该醒了,就算是晚些时候,但也不至于晚了这么久。
他瞧了一会儿才看向了大开的后窗,见那儿空旷不已。
想到五年前来时,那儿还有一片竹林,可现在却是什么都没有。
这让他很是疑惑,搬掉了吗?
满是不解之下他走到了窗边上,细瞧了瞧后又去看庄容,道:后头的竹林搬掉了?
恩?庄容听着询问轻愣了一会儿,随后才回眸看去,瞧着外头的空旷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
他笑着点了点头,道:阿若说想在后头挖个池塘种莲花,他让我先把竹林搬了到时候陪我一块儿挖,所以我就先搬了,他醒了就不用再忙活着搬竹林。
也不知是不是想到了时若的交代,他眼底的忧色渐渐散去化为了笑意,随后也跟着起了身一块儿瞧着。
他到是有这闲心思。南宫闻应着出了声。
庄容并未出声只笑了笑,好一会儿后才去了外头。
这会儿也才晨起,外门弟子前来送饭,此时就站在外头。
他接过了饭菜回了屋,见南宫闻看了过来,道:你来的匆忙应该还未用膳,不如一块儿吧。
也好。南宫闻轻应着点了点头,这才坐在了桌边。
饭菜也才做出来,这会儿还冒着阵阵热气。
庄容因着时若的沉睡本就没有什么胃口,不过才动了两筷子就吃不下了,他又去了床边上就这么瞧着。
这十年来,他做的最多的就是这么坐在边上看着时若,每天都等着他能醒来,哪怕是醒来骂自己一句也好。
可越是等他就越是绝望,甚至在害怕哪一日睡梦中这个人是不是就死了。
所以他不敢让自己睡,就一直窝在他的怀中瞧着,日夜都是如此。
南宫闻见他痴痴地看着时若,只觉得很是无奈。
依着庄容对时若的欢喜,若是时若真的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他觉得庄容定是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他在桌边坐了好一会儿才端着饭菜离开,原是想出声说两句,但也知道庄容根本听不进去也就什么都没说,同时还将门给关上了。
屋里边儿也随之静了下来,寂静了然。
庄容知道南宫闻走了,他什么都没说只脱了鞋袜又躺回了时若的怀中,搂着他的身子倚在了他的胸膛上。
也正是如此,他听到了低低地心跳声,就好似是在同他说话一般,嘴角微仰笑了起来。
待片刻后他才嘶磨着倚在了他的颈窝处,嗅着时若身上浅浅的香味儿,低笑着道:阿若你什么时候醒,我好想你啊,好想好想。话音轻柔,惹人心动。
师兄我好想你啊。时若倚在床上低喃着,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在云鹤峰待了多久,一年两年甚至是十年。
只知道每日都在等着庄容,等着他来。
他试着想过去外头寻,可也不知为何竟是出不了云鹤峰,就好似被人禁锢在里边儿了一般。
这也使得他每日都待在庄容的寝殿内,就这么一直等着。
他想这定是对他的惩罚,惩罚他让庄容等了这么久,惩罚他的凉薄。
可他真的好想,好想庄容。
原来当初庄容在云鹤峰等了自己两百多年是这样,就是这么孤寂的一个人待在云鹤峰等着,等了整整两百年。
他蜷缩着身子又往被褥中陷了些,就好似庄容在他的身边一般。
可没有,什么都没有。
不是都给他看了天机,怎么人还被困在这儿?
可能太蠢了。
确实有些蠢。
也在这时,耳边传来了低低地说话声,一句句说着什么人蠢。
时若被这阵声音吵得很是不高兴,眉间微拧着侧过了头,不想去理会。
可他才侧头却又猛然惊醒了,这等待的时间里他从来没有听到过有人说话,更没有见到过任何一个人,甚至连一只雀鸟都没有。
此时却听到了说话声,恍得他快速起了身看向了四周。
殿内仍然是寂静不已,但那声音却是确确实实的存在,并且还是在屋中传来的。
他掀了被子下了床,恍惚地道:是谁,谁在这儿?
好像也不是太蠢,听到我们说话了,神君要现身吗?
你给他看了天机已经是犯了天规,现在还想用真身面世,不怕责罚?
也是,那用青莲小童吧,不过神君你还怕犯天规吗?
胡闹。
一番话音下,传来了低低地笑声。
时若听着屋中的低笑声皱起了眉,尤其是那句青莲小童,猛然想到了之前那个青莲道观。
但那不是梦里的吗?梦里的怎么会到这儿来。
还是说那一日观主说的梦不是指先前遇到的,是指现在?
咦,他好似自己发现了,神君我是不是不用现身了。
看来还是有点小聪明。
说话声再次传来。
时若一听便知自己是想对的,那句真假难辨说的不是以前而是现在,现在的一切才是梦。
难怪自己被断剑刺中心口流了这么多血都没死,难怪云中门腐败成这幅模样,难怪他连云鹤峰都出不了。
原来现在发生的一切才是梦,是梦。
这猛然的想通使得他心中燃起了希望,如果自己在做梦,那师兄定是在等自己,一定在等自己。